老达克没有多废话，而是默默地把短剑放在桌子上。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法尔是罗伊的朋友，罗伊以前是老达克看好的学生，现在是自己的孙女婿，连带关系下，老达克断然不能看着法尔去做这种找死的事情。
更别提老达克也像当年看好罗伊一样，看好法尔。
他已经老了，老人总会关心幼嫩的小苗能否安然成长。
法尔见老人家如此决然，忽然觉得口渴，便低头喝茶不说话。
“呃，老达克，我真的很赶时间。”
“不能调整好心态，就别离开华院。”
法尔开始暗骂自己，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做？居然来这里访友，自找没趣不是？
他不能埋怨老达克，因为老达克是一片好意，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法尔还没那么下作。
不能去落炎山脉的法尔，去到图书馆，找到莉姆。
“我现在不能离开华院，能不能把房间借一个给我啊？”
莉姆扶了扶眼镜。
“唔，可以是可以，反正管理室也有被褥，你可以在管理室睡觉。”
莉姆如此通情达理，让法尔十分感动。
“不过呢，你得交房租。”
刚才觉得你心善如菩萨是我不好，我撤回。
法尔强笑道：“多少？”
“待这儿多少天，就帮我一起管理多少天图书馆吧？这里你以前常来，一定很熟悉对不对？”
莉姆的要求让法尔比较意外，不过也没什么难度，于是他应了下来。
正如莉姆所言，法尔对华院的图书馆熟悉程度绝对仅次于莉姆本人。
在这里经历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法尔不断地啃书，知道那张桌子有点倾斜，知道哪一盏灯偶尔会闪灭一下，知道哪个角落容易积攒灰尘，知道哪本书曾经差点沦为害虫的食粮。
重新来到图书馆，法尔觉得十分宁静，躁动的心似乎有了些许平复。
看来不需要多久就能出发了。
法尔十分乐观地想着。
白天，法尔与莉姆一同在图书馆里巡逻。
时常光顾图书馆的院生看到这样一个陌生管理员，惊讶于他的黑发和单只黑瞳之余，并没有别的想法。
法尔从他们眼中看不到轻视和鄙夷，知道是自己这几年的风头以及罗伊本人的名望所致。
诅咒之子接连出现两个大名人，对其他诅咒之子自然有裨益的作用。
法尔路过一个少女的座位，瞟了一眼她正在纠结的公式，下意识地伸手帮她写下了关键步骤。
回过神来时，法尔才知道自己草率了。
那个少女怯怯地看了法尔一眼，竟然直接跑掉了。
因为起身太猛，椅子震了一下，在安静的图书馆，这一声与惊雷没有区别。
法尔扶住椅子，目送那少女跑掉，心说至于么？我又不是怪兽。外表也不是怪蜀黍耶！
尽管内心已经是个大叔了，法尔也有相当的自知之明，但好歹外貌上法尔还是一个少年。
莉姆蕴含怒气的目光扫过来，法尔急忙举手投降。
“你欺负人小女生了？长大后就这点出息啊你？”
“冤枉，绝对的冤枉，我怎么也不至于对比我小这么多岁的女生感兴趣吧？”
莉姆投来鄙夷的眼神，法尔十分熟悉这样的眼神，但不知道为何，觉得这一回的眼神有点刺。
“那可说不准，谁知道你这人是不是就爱小女孩呢。”
“我愿意以神仆的名义起誓，我不是那种人啊！”
法尔的申辩没得到莉姆的理解，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勒令法尔回去干活。
上午多了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后，法尔不知为何，心态更加平和了。
在管理室吃着简单的午饭，乌鲁来了。
他带来了好酒好菜，放在桌子上和法尔一起吃。
“老达克说的对，你的确不适合现在就去冒险。”
乌鲁喝着酒，吃着下酒菜，淡淡地说道。
法尔不怎么喝酒，但乌鲁带来了自己也不好一滴不沾，于是也拿着杯子清酌几杯。
“我理解我理解，不然我早就跑掉了。”
“既然你要暂留在学院，不如来帮我吧。”
乌鲁咬下肉块，含在嘴里说道。
“哈？帮你什么？”
“我需要一个助教。”
“咦？”
“你是我见过知识面最广而且有相当独到的见解的学生，虽然年级比较轻，但是做个助教绰绰有余。”
“呃，学生见识浅薄经验不深，实在担不起这样的职责呀。”
乌鲁大力摆手。
“我觉得你可以的，而且刚工作就是助教可是一件光荣事。下午正好有一堂课我没空去上，你替我顶了。”
法尔抓起酒瓶，想说干脆就这么直接灌醉自己，来个一了百了。
但是整瓶烈酒下肚，法尔还是没醉，反而觉得神清气爽不少。
“好酒量。不过不能再喝了，醉了就教不了课了。”
法尔掩面不语。
……
圣都。
燧默默地盯着赛罗娜和那两个光明少女的特训，听到有人呼唤自己，才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学生。
其实燧没有收两人作徒弟，但毕竟跟着自己学东西，于是理所应当地称她们作学生，她们也理所应当地唤自己作老师。
阿布瑟斯亲传的西斯提亚在魔法方面天赋极高，燧教起来倒不费力，而温蒂学习刻苦，也跟得上节奏。
燧悉心地回答了她们的问题，然后又自己翻开了魔导书细细阅读。
赛罗娜训练完了姬莉叶和艾可，走过来坐在树荫下。
燧默默地看着她，忽然道：“你把他送走，是因为你觉得教不了他？”
“是因为他不想我教。”
赛罗娜冷冷地说道。
“他不是那种妄尊自大的人。不论多出色。”
“我知道。”
赛罗娜抓起一把土，洒向一边。
“但我没说谎，他出于自己的意志离开，那他就该有自己的想法，强留下来没有好处。”
“那你也该和我说。”
“说了，你就一起走了不是吗？”
“……”
“燧，你管得太多了。把自己赌上后辈的战斗中，很愚昧。”
燧冷笑起来，他很少做表情，更少去冷笑什么的。
“你也管得太多了。”
反唇相讥，燧的语气让赛罗娜十分不悦。
但想到他对伙伴的关心，也就稍微缓了一点。
“你相信他可以获胜，那就相信他可以变强归来吧。真的不满，你干嘛不去找他？他就在华城。”
“……我当然，相信。”
燧叹了口气，心里重复了一句：我当然相信了。只是，一个人的法尔，会做出什么来，我们谁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