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知道血蛊的厉害,只是这些年,我一直为了悲鸣出生入死,从未悖逆过宗主,所以血蛊从未被唤醒过,却未料到它初次被唤醒就如此厉害,只动一动便是撕心裂肺一般得疼,我本想用内力强行压制一下,可是奈何一点功力都使不出来。
我痛得缩成一团,可是却不让自己出声,在寂静的暗夜里,我甚至能够听到它在我体内蠕动时候的声音。
这便是我背叛宗主的下场,是他暖场前发出的警告。
我缩在一角,抬手拭去额上的细汗,心中涌动的竟是那日被他折断手臂没在药水中时候的感受。我不想死,可是有时候又觉得拥抱死亡是一件值得渴求的事情,毕竟像我这样没有选择,只能一辈子由人摆布的工具而言,生存没有什么意义,死亡才是最慰人的解脱。
就这样,或许,明天天亮这世上便再没有过缘了,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等到我死了,这一切就过去了。我的执着,我的不甘,全都是浮华中的一粒尘埃,没有什么可以在意,就像在这世上没有人在意过我一样。
我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已化作齑粉,荡然无存。
我又哭了。
我明明知道眼泪什么都救不了,可我还是哭了。
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什么我总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为什么我自己的命运要由别人来掌控?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强忍着坐起身来,随意披一件长衫,鞋子都忘记穿,就要往外走,东倒西歪的迈着步子,眼前却是一片眩晕。
我手攥着落地帘帐,只觉得呼吸都不是自己的了……
昏天黑地中,我眼前晃过他冷峻的面容,他站在黑暗中,看着我痛苦挣扎,脸上浮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嘲弄着我的无可奈何和不知死活。
我摇着头,发了疯一样扯着帘帐:“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混乱中,那白色的帘帐被我用力一扯,落了下来,帘帐从我眼前拂过的那一刻,我看到一袭黑色的背影,背对着我坐在桌前,那小婢女就跪在他脚边,抖得像筛糠……
“……”
我立在那里,凝冻的空气中,我听到自己的冷笑声。
“它只不过长眠苏醒伸个懒腰罢了,你就已经这个样子了?”他手指动了动,贴在茶杯边缘,对那小婢女道:“茶凉了,你出去煮些热的!”
那小婢女闻声,抖着声音道声“是”,便踉踉跄跄走出去,出了门像是没看准方向,生生撞到了廊柱上。过了一会儿,她又转了回来,垂着头手忙脚乱地将门带上了。
袖中藏着的匕首无声落在我的掌中,我握着它进步向前。
“你要是老实点儿,可以少吃很多苦头!”话毕,屋内忽然一片亮堂,桌上的灯烛又开始跳动了。我只看到他如泼墨般的长发,长发散着,垂至腰间,如果不是有风扬,那长发几乎与他那一袭玄色的长袍融为一体了。“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安分!”
我慢步走到他身后,匕首的刀刃落在他的腰间,尚未用力,就被他一个转身揽进了怀里,扼住我的手腕轻轻一用力,我手中的的匕首就掉了,他一抬脚,匕首就又被带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后钉在桌子上,闪过一道寒光……
我在他怀中挣扎,嘶吼道:“泣淮,你放开我!”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要杀了你!”
他手指一点,我便动弹不得,只能血红着眼睛瞪着他,“放开我!”
他勾唇笑笑,深沉的目光与我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一只手慢慢往下游移,落在我的腹部,轻轻抚摸一会儿,然后猛一用力按下去,我便痛得眼前发黑。
“啊!”
他一副无害模样,浅浅一笑,在我耳边轻声道:“你刚才叫本座什么?”
我倒吸一口冷气,咬牙道:“魔鬼!”
“嗯?”
“禾回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你也知道他已经死了?”他嘲弄道,“你为了一个死人,竟想要弃本座而去!哦,对了,本座要是没听错,你刚才还说要杀了本座吧?”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面颊,邪魅一笑:“你忍了许久,终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倒也勇气可嘉!”
我撇开头,不去看他:“早在那时,我就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我之间已经坦然,再用不着玩这些把戏!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你杀了我吧!”
“你是本座的女人,本座怎么舍得动你呢?”他扳过我的脸,低声道,“毕竟,你是悲鸣第一个叫本座泣淮的人!”
“你想怎样?”
“怕了?”他拍拍我的脸,又道:“要不也把你送进牢洞,扒一层皮,晾起来?”
为什么这些可怕的事情在他口中就可以如此云淡风轻?他到底还是不是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
“泣淮,你根本不是人!”我轻藐地看他一眼,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你喜欢就随你,何必来问我?!”
血蛊不知何时消停了,痛感归于虚无。只是在他怀里,我的呼吸依旧不属于我。
“本座说过,本座的人,人和心都应该在本座这里!”他的手停在我的腹部,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过缘,你心里还藏着谁?”
“……”
“是那个落殇吗?”
听到落殇这个名字,我像是被重重砸了一锤,心中一颤,猛然睁开眼来。
他了然一笑,薄唇轻启:“果然!”
我咬唇,眼中拂过一层阴影:“没有的事!”
“是吗?”他扳着我下巴的手重了许多,释放着他隐忍的怒气,“那晚你睡在本座身边,可是一晚上都在叫他的名字。不是要告诉本座,他又是你什么要紧的朋友吧?”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在梦里叫他的名字……我竟已经对他朝思暮想到这个境地了吗?不,不可能,他不过是救过我而已……
“不说点儿什么?”他低头下来,在我额上轻轻一吻,我却感觉到逼近的杀气。
我不自觉咽一下口水,想要逃开他的目光,可是逃不开他的钳制:“他只是救过我。你别……乱讲!”
“救过你?救过你就可以令你念念不忘吗?”他只手掐住我的脖子,伪善地笑对我,眯起的双眼盯着身下的猎物,“过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