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中醒来后,宁偌想回家,却得知早在林相出事不久,未免受到牵连,林家已举家迁去边疆。她现在自己的墓碑前,那坟多年无人清扫长满了枯草,也不知地下埋的是不是穿着嫁衣的另一个自己?
她猜盒子一定被李将军或郑副将拿走了。
所以遇见李承载之前,她先去了郑府,只看到一片断壁残垣,听闻路人说早在五年前郑府就衰落了,再赶去李府时,李大人也因被抄家两日间急火攻心已病逝。
诺大的院子只主屋略有人影,周围三三两两草率的系了些白布,李承载只身一人披麻戴孝,跪在堂前。
仆人丫鬟早作鸟兽散,本应该哭声四起的灵堂,此时却静的连心跳声都多余,宁偌拜了拜李大人灵牌,小心翼翼说出来意。
“那东西,,,你能打开?”李承载本来毫无神色的眼倏地瞪大,紧盯着宁偌,唬了她一跳。
当夜,李承载就穿一身夜行衣带宁偌,乘着四下无人的夜潜入海正尚海大人的书房。
他不仅要好好看看,害郑家李家家破人亡的东西长什么样,而且,,,说不定,,说不定那是神物,是灵丹妙药,让雪月,让父亲可以起死回生。
亲眼看见宁偌打开盒子,不是药不是秘方也不是神秘物事。
宁偌看着李承载一时悲怆一时愤恨,不断地摇头喃喃自语,连脚步都散乱了,未几竟又复初见时的木然。
展言海大人一干侍卫进屋押走李承载,她叫他向海大人道出实情。
他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再无生之所欲。”
——
“咳咳,,,咳咳”
邵华贞听闻李承载因盗窃入狱,复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喘的好似无法呼吸,连带着苍白的脸也起了病态的红,胸前衣襟星星点点的褐色上,滴落了新的鲜艳的红。
她躺在空余一帐床的小屋,抄家时衙役连她故去母亲留她的花都搬走了,她苦苦哀求也只能无奈的撇下一枝来留作纪念。
花已残,香已消,拾起杏花叹芬芳,一时不及光阴戏逐,最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还未与杏花共醉,已等不起藕花盛开。
深深凉秋,脱下薄纱罗裙,华贞换上一件绣着淡菊的素底长裙,脚步须臾踩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没有一点儿声响。
手握着绣诗绢帕包着断簪和信件缓缓交与宁偌。
“我死后,请帮我把它烧了。”
复又跌坐回床上,又是一阵死心裂肺的咳嗽。
她的眼望着宁偌又透过宁偌。
华贞透过窗外悄悄潜入的阳光,眼神恍惚起来,似是回到了河边,寂静无声的碧波上,月光皎洁浸人,洒满了西边独椅的亭楼。
杏花树间,椒兰升腾,清香四溢,他月下白衣飘飘剑舞红尘,提笔成诗。
她拿着绣诗绢帕走向他,递给他
“公子,小女子邵华贞,小字曼曼。”
宁偌看着她缓缓阖了双眼,似在月光中成眠,那不会醒来的梦里,他会在春天,为她舞一路长剑赏十里杏花,在夏天藕花间争渡,轻搂她腰肢看尽满天边夕阳化作一点红豆,,,
烟云散尽,香消玉损,千年往事,如梦无痕。抬望眼,纱窗外,夜正浓,弯月如钩。
华贞葬在雪月的旁边,两座墓几乎如出一辙,一样的碑一样的土,连坟包的大小都一样,碑文也皆是李承载之妻。
宁偌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感叹命运弄人,给华贞和雪月分别上了香,拿出华贞给她的东西,一点点烧了,直到她拆开那封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宁偌已不自觉的念出声。
这是雪月在石桌下夹缝里找到的,华贞给李承载送绢帕后写的最后一封信。
本是金玉良缘,却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怨,硬是将两个有情人生生变作怨偶。如果李将军不被权利遮住双眼,没有陷害郑副将,那郑雪月不会被卖为奴,不会夺邵华贞的心上人报仇,那邵华贞也不会死了。一切的一切,源头还是那盒子惹的祸!难道盒子里那东西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宁偌将华贞撇下的花枝插在坟前,
“花红易衰似君意,愿你来生了却心愿觅得良人,再无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