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抚摸着格里斯格里斯雪白的短发，看着格里斯笑着说：“醒了就好。”
“对不起，让师傅担心了。”格里斯对阿芙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走到已经跑到大街上强势围观的三人组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而阿尔伯特转身就走了：“我好久没回道场了，估计母亲大人要发疯了，我先回去了。”
莎兰露出了一个微笑，看上去很像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但是最后只说了一句：“欢迎回来。”
然后向着魔法师工会的方向去了。
卡坤反倒拍了拍格里斯的肩膀：“行了小子，我就不叫你后脑勺了，你头发都白了。我懂你当时的想法，但是真正的勇士，就应该像我一样，就算被赛利亚拒绝了100次，第二天我也敢捧着玫瑰花准时出现在树屋旅馆前！”
格里斯的微笑如冰一般纯净：“谢谢。”
“诶，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疯狂过。”卡坤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不过算啦，都是陈年旧事了。你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就不跟你说了。遇到事想不开，记得找我们几个朋友商量商量。”
卡坤说完，张开双臂给了格里斯一个拥抱，然后就往自家的武器店走去了。大概也是好几天没开门，看上去好像很怀念铺子前的不时出现的美少女们的裙底风光。
于是瞬间，在格里斯终于清醒了之后，原本奔波忙碌的三个人各自回归了自己的生活轨迹。
所谓朋友，不外乎如此。力扶大厦于将倾，事了拂身藏功名。
格里斯目视着几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而后才转过身来对一直站在格里斯身后的阿芙说道：“师傅，愿意陪我逛一逛西海岸么。”
走在人潮拥挤的商业街上，感受着近海城市独有的海风的气息——格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却吐出了一口雪花。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的雪花转瞬就消失在了这阵阵海风之中。于是格里斯对着阿芙开口道：“师傅，你知道我昏迷的那段时间在想什么吗？”
阿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时候继续听下去才是最好的回答。
格里斯抓住了一缕自己凌乱的白发，注视了许久，然后放开，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那时候，我第一次思考，我将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阿芙仍然不说话，格里斯带着微笑头也不回：“师傅，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和你相遇之前的记忆。唯一能回忆起的也只有自己叫格里斯这件事。如果在一段时间内，你不记得世界上的任何人与事，而世界上的任何人与事也不知道你，抛开时间点之前和之后，只是在这段时间里，你能证明自己是存在的吗。”
阿芙仍然不说话，只是握住了格里斯的手，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了自己的弟弟。
“嗯，该怎么表达我想表达的意思呢？我大概是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吧。毕竟我没有三年以前的记忆......”格里斯耸了耸肩膀，“虽然我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你是知道的，我只有三年的记忆，所以我......”
“大概已经活了好久，但是仍然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啊。”格里斯拉着阿芙的手，随着人流，向周边的商店靠去，“当看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张开双手保护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我感到很害怕。为什么她会堵上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另外一个人呢？为什么不是保护我呢？果然是因为我其实是假的所以才会被放弃，被抛弃，对么？”
“我感到很悲伤，我感到很害怕，觉得世界都是灰暗的，视线里的一切都是红色的。我认为这是一种背叛，我讨厌这种不得不失去的感觉。所以那时的我想，如果是我自己主动放弃的呢？这样就不是凄惨的，而是凄美了吧？于是我就逆流了自己的魔力。”格里斯静静的继续叙述道，仿佛陈述着那边的云彩比较白这种淡然的话题。
“但是理智告诉我，这是逃避。但是脑海里却有另一个人在告诉我，就这样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只要闭上眼睛，只要不去想这些事情，就不会痛苦了。”格里斯仍然是那种如冰一样的微笑，“于是我就这样装下去，直到师傅你一枪轰中我的眉心。”
“那一刻的我是绝望的，若是连你们也抛弃了我，那我大概就真的，毫无存在的价值了吧？那一刻的我很愤怒，甚至感觉自己有了能毁灭世界的力量。”格里斯转过身去，对着阿芙问道，“但是很奇怪呢，师傅，你那时明明是微笑着的，我却能感受到你的悲伤。”
“于是我才想到，是的，我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很多人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但是，至少还有你们在乎我，在我装死的这段时间为我奔走。是我让你们担心，让你们为我痛苦。我装出了一副柔弱的受害者的模样，其实只是将自己的痛苦强加给了你们。”
格里斯的声音带着凄惨和痛苦：“我不是被害者，而是加害者；我不是在寻死，只是在幼稚的对着你们撒娇罢了。”
“对不起，姐姐，让你担心了。真的对不起，姐姐，但是此刻的我，已经没有泪水了。”格里斯摸着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对阿芙笑着说道。
“现实中的绝望和背弃会赋予人类勇气。所以那时的你才有‘能毁灭世界’错觉。然而这恰恰证明了你仍然是个地地道道的生命。只有带有智慧的生命，才会有这种歇斯底里的从骨子里挤压出来的最纯粹的勇气。而且，真正被懦弱侵染的人是不会被大道理和羞辱骂醒的，他们只会屈从于这个世界不会反抗。一顿子弹就能让你醒悟，作为姐姐，我为你的勇气而骄傲。”阿芙如此应答着。
格里斯仍然是那种像冰一样纯净的微笑：“姐姐，你希望有一个怎样的未来呢？”
“我么？寻回王女，消灭卡勒特，杀掉安图恩，让动荡了一千年的天界平静下来。”阿芙沉吟了一下回答到。
“我还是没有自己的理想的生活，姐姐。”格里斯拉着阿芙的手，“现今的我，心脏已经冻结了。或许明天就会死去。我没有梦想，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因此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但是我想变强，变得更强。”
“即使现在这张脸上的笑容也是被冻结之后固定的虚假的笑容，我仍然想要活下去。我虽然没有梦想，但是我想看着你某天和自己心爱的男子踏入神圣的婚姻殿堂，我想知道卡坤到最后有没有追到赛利亚。我想知道阿尔伯特最后到底会不会和酒馆里的那个平凡的侍女MM结婚，我想读完我的小屋里没有读完的故事......我想在你们追逐自己的理想的时候为你们帮上一把，我想在你们遇到苦难的时候能为你们奔走解忧；当某天你们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的时候，我希望我还能有继续站在你们身边的权利——因此我需要力量，因此我必须要活下去。”
格里斯顿了顿，带着那因为冰冻之心的缘故所以一成不变的微笑最后说道：“我想为你们而活。我为作为你们的朋友而感到骄傲，也希望将来你们能为我而骄傲。”
阿芙看着格里斯的眼睛，纯净的眼神如同冰一样。
那是绝望之后又破灭的希望，既不阳光，也不黑暗。大概会像划过天空的流星，璀璨却又一闪即逝。
阿芙拍了拍格里斯花白的头发：“在你找到真正的生存意义之前，我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