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晔从来没有想过死亡是什么感觉，他不怕死，只是害怕死亡后的未知。
人类自诞生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持续着对死亡的研究，猜测假设了那么多次，也没有得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结论，死亡依旧是死亡，未知也依旧是未知。
顾晔害怕自己会忘记了他所珍爱的梅萨莉。
查理斯说不上高兴还是悲伤，他从记事以来，经历过的最痛的事情是失去亲人的痛，那是整个灵魂都要蒸发，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悲恸。生不如死，宛如行尸走肉。
顾晔大概也是这样的感觉。
“顾晔。”查理斯的声音稍稍软了一些。
顾晔依旧划着小船，慢慢的划向大海。
查理斯有些为难的看着叶明若，叶明若示意属下开着飞车跟在小船后面。
“查理，你想怎么问？这个顾晔现在这状态明显不对劲。”叶明若低声问。
“还能怎么办？把车降到海面上，和他的小船齐平。”查理斯道，“这个顾晔的资料我看过了，是个孤儿，当年是梅萨莉怜悯他，救助他上学，但是后来的消息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当了杀手后，取出了身份芯片，就为了帮助梅萨莉做一些她不方便做的事情。”
说是为了帮助梅萨莉，其实间接来说是帮助市长，毕竟那个时候，梅萨莉已经是市长的私密情人。
“顾晔，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顾晔直接打断了查理斯的问话，“我想知道，到底是是杀死了梅萨莉？是市长？还是莫雷德？”
“你认为呢？”查理斯反问。
“那天……”顾晔恍惚了一下，“那天她要我帮她杀死那两个送货员，然后告诉我，让我带她走。你们知道吗？她哭了，她哭了……声音哽咽颤抖又绝望，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变成那样了，为什么？”
“我的梅萨莉，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绝望？”顾晔似是在询问，也似是在自言自语。
查理斯眯着眼没有表达任何的情绪，记录下顾晔的话后，他问道：“你们那天什么时候通的话？”
“是上午九点多。”
“为什么梅萨莉要求你杀死那两个送货员？”查理斯皱眉。
“她只是说杀死，没有说别的。”顾晔垂头爱怜的摸着手中的录像机。
“也就是说，除了送货员，帕斯米安诺也是你杀的？”
“是的，为了他的弟弟。”顾晔扬着唇角，无奈的苦笑。
“是真的……”查理斯正在记录的手顿了一下，他有些出神的嘀咕一声。
“我想知道，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杀死了梅萨莉。”顾晔道。
查理斯耸肩：“我知道是谁，但是，并没有证据逮捕他。”
顾晔猛然全身一颤，又颓然放松，他知道他今天跑不了，也没有机会报仇。
“是谁？”
“你先告诉我你知道的。”查理斯道。
“我只知道这些。”
“不，一定还有什么你知道的，但是你没有在意，你和梅萨莉通话的时候，没有听到什么奇特的声音吗？”查理斯问他。
顾晔想了一下，道：“我听到有背景杂音。”
“什么？”
“有人似乎在很近的地方唱歌。”顾晔道。
“什么？”查理斯精神一振。
“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十兔子问她为什么？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顾晔缓缓的把他听到的说出来。
叶明若听的有些毛骨悚然，他看到查理斯的记录光屏上，记录下了这一首完整的歌谣。
“这是一首有关于凶杀案的歌谣。”查理斯对顾晔道，“你是那个三兔子。”
“三兔子？”顾晔疑惑。
“前面还有四句，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查理斯道。
顾晔听到后，沉默了。
“也就是说，你接到梅萨莉通讯的时候，她身边坐的还有别人。”查理斯道。
“谁？”
“秦洛，一个心理医生，代号：恶魔的诱惑。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个人，他曾诱惑他的病人杀人，造成的惨案震惊了整个人类社会。”查理斯道。
“他？在梅萨莉身边？”顾晔突然直起身来，盯着坐在飞车上得查理斯问。
“是的。如果没有听错，这个歌谣大概是秦洛的原创，毕竟信息库中并没有收录过相关的歌谣。”查理斯道。
“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做？”顾晔很不了解。
为什么？查理斯很诧异顾晔的反应，难道他不知道秦洛是什么人吗？
“游戏。”查理斯道，“一个游戏。”
“游戏？”顾晔猛然丢掉船桨站起来，声音愤恨，情绪激动道，“就只是想玩儿游戏，所以就拿命来玩儿吗？我们就成为他手中的玩偶吗？”
“对于他来说，这太正常了！”查理斯声音冷静，“他是变态，神经病，脑回路和我们并不同。”
他还是个进化者，有着正常人没有的强大力量，查理斯默默地在心里添加了一句。
“你们要抓住他！抓住他！把他挫骨扬灰！”顾晔趴在飞车上，激动的喊。
查理斯却摇头，然后让人抓住顾晔。
“不是我不想，是到目前为止，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查理斯道。
他突然想起子白，那个面容俊逸，笑容像天使的少年。他在见到他第一次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的白兔子服饰，呆萌萌的跟在叶明若身后，手上拉着一只小小的灰狼。
他的红艳艳的眸子，和兔子的红眼睛一样漂亮又清澈，和秦洛有着一模一样的温柔缱绻。
查理斯看着顾晔被强行扭进另一辆飞车里，他才把目光收回，又连同了DO。
“您好，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帮我找找这个人。”查理斯把子白的头像发过去。
DO却马上回答道：“先生，这是三年前失踪的麦冬家的小少爷，莫巴蒂。面容不差分毫，眼睛不是红色，而是灰绿色。”
“莫巴蒂？”查理斯愣了，这个莫巴蒂他听说过，失踪那段时间还闹得很大，毕竟是豪门少爷。
叶明若诧异的听着DO的回答，忍不住开口了：“他不叫子白？”
“确实不叫子白，长成这个样子的人，没有一个叫子白的。”DO少有的幽默了一把。
“也就是说，这个子白是假的？”叶明若问，“罗西被骗了？那他是谁？怎么长着和莫巴蒂一样的脸？”
“秦洛！”查理斯有些恨的牙痒痒，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少年有问题，总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感觉，只是年龄不对，面貌不对，神情语气都有差别，他就被晃过去了！
他一直怀疑子白是秦洛，只是那一次错身而过后，虽然他也有找人跟踪，但是子白一直都很正常，再者他又被叶明若的案子拖累，有些忙不过来，虽然怀疑但又有些不在意，只是一直保持怀疑，直到听到那个诡异的歌谣。
“看来我真是老了！居然会在这么长时间里还抓不住他。”查理斯自嘲道。
叶明若沉默良久道：“他毕竟是曾经造成联邦震动的人。”
是啊，一个拥有自己势力的进化者。查理斯拍了拍司机的座椅，示意他回返分局。
“这个案子大概能够完结了。”叶明若带着轻松滑动着光屏上满满的案宗记录道。
他突然扭头，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查理斯问：“要不要我帮你找找秦洛？虽然总局那边要求我配合你，但是这段时间是你一直在帮我破案子。”
查理斯瞥了他一眼，没有吭气。叶明若就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把破案最大的功劳夺走了。他分的门儿清着呢，把查理斯来的目的从这个案子中摘出来，当成他纯粹来威尼斯搜寻秦洛，而不是破案，这样叶明若就可以在这个案子中被褒奖，说不定还能调到总局那边去。
“不用了，你把你的权限交给我就可以了，我找人不需要太多人。”查理斯清淡的回答。
再说了，秦洛不是这么好找的。
“还有六天……”查理斯喃喃自语。
看着夕阳的余晖，查理斯突然感觉心中有些慌了。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秦洛要在威尼斯制造出这一出繁杂的惨案，难道目的只是让他破解这个游戏吗？
低头看着那首充满了血腥气味的歌谣，他想起了自己手中的录音盘。
打开光脑，他听着从录音盘上原封不动录下来的声音。
“亲爱的查理，最近还好吗？”
“哦~亲爱的，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参与进来，不过你不能对抗整个联邦，不是吗？”
“呵呵……你喜不喜欢我今天放在门口的礼物？”
“是不是很苦恼？我告诉你啊，这个姿势叫‘倒吊人’，你猜他是什么寓意？猜错了没奖励，猜对了……也没有奖励。”
“啊呀~果然是我曾经最自豪的学生，不过呢，亲爱的查理，我本来打算和你玩儿三个月的，但是我突然感觉时间是不是太充足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毁约，只是缩短一点点的时间啊。”
“查理，我才是掌控者。”
“亲爱的，我今天来就是和你送消息的……你要记住，所有看似散乱的线，都可能通往真相哦~”
“我等你，还有十天哦。”
听完一遍，查理斯返回，又听了一遍。叶明若有些无聊的看着他反反复复的听，这几天来，他就看着查理斯一直不停反反复复的听，他都能学着这声音，这语气原封不动的复述下来了。
“你再播放，我都能给你倒着学出来了。”叶明若有些有气无力，毕竟谁都不能忍受一直有个声音不停的反反复复的在耳朵边响，就算声音再好听，再磁性温柔，也受不住。
咔——
查理斯停下自己按重播的手，然后设置倒播。
在轻微的噪音后，叶明若听的耳朵起茧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先是几声刻意的干咳声。
“喂？查理？”
查理斯抽了抽嘴角没有吭气。
“没有说话？真是不乖的孩子。”
叶明若猛然听到不同的说话声，有些发愣，听到这句话，他猛然直起老腰，汗毛竖起，全身发冷。
“他，他，他怎么，做到，做到的？”叶明若有些结巴。
查理斯沉默。
“你身边是叶明若，叶长官吧？”温柔的声音带着一抹笑意，“毕竟跟着他当了一回的见习生，我很愉快。”
叶明若终于忍不住猛然站了起来，却砰的一声狠狠的撞在车顶上，他痛的惨叫一声。
随着他猛然站起来，撞在车顶上，秦洛也温柔的模拟出一声“砰”响。
笑声有些肆无忌惮，诡异的回荡在车厢里。
“你在哪儿？”查理斯突然冷静的开口问。
“你猜！”
查理斯摇头：“你之前在塞壬家里吧？现在大概已经离开了。”
掌声从光脑的声音外放孔穿出来。
“看样子我当初对你的教育很成功啊！亲爱的查理。”
说到教育，查理斯的面色瞬间变的有些怪异。
“怎么样？你没有发现什么吗？”笑意丛生的声音传来，有古怪的力。
查理斯立刻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惊醒过来，迅速按住光脑上的停止按钮。
叶明若还有些奇怪，怎么查理斯不继续听了，转头一看，吃惊的发现查理斯满脸大汗，面色苍白。
“怎么了？”他问。
查理斯有些无力的靠着座椅，双目失神的看着车顶，道：“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