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之中没有日月转轮,也没有星云变迁,只有永恒而单一的色彩,显得有些惨淡荒凉。
王者陵墓,这片哀伤之地,一个人久居这种环境,难免会心生孤寂。
陌白每日沉浸在战斗中,表面看上去像是一个战斗狂人、杀戮机器。实则不然,在他心里一直有份牵挂,对百灵的挂念,他唯一的妹妹。
同时,他又害怕听到那个结果,一直不敢去想它,有意的逃避。
但并不是说他不去想,那种情感就会被压制下,相反,那种积郁到最后会反弹,被引爆,如决堤洪水淹没山川,冲溃心灵防线。
这天,他本是在打坐冥想,可能是因为连番大战的后遗症,精神力消耗过度,他睡去了,进入深层次休眠。
“百灵,快跑!别管我!”陌白嘶声大叫,在它身前是一只凶狼,狰狞的獠牙就要咬在他的脖子上了。
“噗!”
少女从凶狼后面走出,一剑刺出,将它钉死在地面。
“哥,你先走。”她挡在陌白身前,青丝如瀑,长长地垂下腰间,精致的小脸上有一道抓痕,略显凄艳。
她撂下一句话后就冲进了狼群,把生的希望彻底断绝,只为了她想保护的那个人可以安然无恙。
“不!”陌白眦目欲裂,他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心绞一痛,这一幕触动了他的精神海,搅荡天翻地覆,精神力波动异常。
“我只要你安好!别的,让哥来!”陌白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衣襟,将那浸染,红得妖艳,带着触目惊心的殇。
他挣扎着站起,踉跄前行,他欲阻止,趁一切还来得及。
远方的小竹林隐约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凶狼在嘶吼,还伴着微微的喘息声,上演着凄美离殇。
陌白三步并两步地走,走得快了,走得急了,他又跌倒在地,挣扎着又爬起,颤颤巍巍地跑去,又摔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奔去……
陌白一路喋血前行,眼前一片灰暗的景象,他累了,甚至想就此躺下,永远也不要醒来。
“哥?哥?你怎么了?快点起来啦,再不起来,我就走了。到时,你还找不到我。嘻嘻。”
但他的内心深处又有一道身影在呼唤他,让他坚持下去,那是少女的声音,充满天真与烂漫,像一朵冰莲花含苞待放,驱散眼前的阴暗。
“百灵!”陌白发出微弱的呼唤,眼前又恢复了视界,总算能够勉强辨别方向。他顺着打斗声而去,拖着重伤之体艰难前行,沿途又撕开了那些伤口,鲜血飙射,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他却不管不顾,浑然不觉,一心牵挂着少女的安危。
“锵!”
渐渐地,三尺青锋带起的剑罡切断竹青,无边的叶子萧萧落下,圆竹也从那头滚至陌白的脚下。
而此时,少女的身边已经躺下无数具狼尸,她艰难地转动身躯,一剑又一剑斩出,却见陌白身影突然出现在这凶狼密布的竹林。她先是一怔,旋即脸上又表露出浓浓的焦虑之态。
陌白刚想唤她,接着却见一头狼兽冲开,让他把即将脱口的几个字又生生咽回去。
“啊!”少女大惊失色,脸上写满了慌乱,她强提一口气,莽荒之力在四肢百骸中流淌,让她回光一照,将剩下的十来只凶狼都给震杀掉了。
紧接着,她一剑掷出,三尺青锋像是离弦之箭,速度快得吓人,卷起破风阵阵,后发而先至,在狼兽跃起的那刻将它给钉死。
看到陌白无恙,她微松了口气,冲着陌白勉强笑了笑,然后倒在血泊之中,意识半归混沌,生气在逐渐消散。
“啊,百灵,你怎么了。”陌白不顾一切的爬过去,他颤抖地伸出手,替她拨开了额间的碎发,他的心一下子沉入海底。
少女的眉心沾染血迹,那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摧毁了她的灵神,彻底绝断了她的生机。
“不,你不要死。哥求你了,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陌白身躯止不住的颤,犹如丢了魂,哭得像个孩子,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哥…你走…把我放下…不…要让我…成…成为你的负担。”少女垂着眼,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却让陌白心痛到癫狂。
“啊!为什么?我唯一的妹妹也离我而去了。这是为什么!”陌白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仰天怒吼,责令天地,一如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对着万丈苍茫咆哮不休,怒斥天地不公!
到最后,他声嘶力竭,怀中抱着少女冰冷的躯体,努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对了,百灵,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吃着大饼看着月儿吗……话说,哥有好久没下过厨了,都是你在操持。”陌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隔着阴阳空间与少女对话。
“我好怀念你做的饭菜,虽然真的很难吃,但不管有多难吃我也不曾嫌弃,因那包含着你的爱。”陌白陷入回忆,他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说完。
“我的傻妹妹,百是在白字头上盖了个天,族长爷爷说父母当初起这名字的意思是让我这个做哥的给予你百分百的爱。应该是由哥来守护你,而不是你来守护哥。”
……
“傻丫头,兄长都未离去,你怎舍得先走……”陌白最后留下一滴泪,载着他的所有情感,这一刻虚无之界与现实有了重叠,那滴泪就落在他的手心,他睁开了眼,这一切只是梦幻之景。
他看着这滴泪,那是他在梦里的遗憾,现在他醒了,又怎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百灵,我会找到你,这一次,换哥来守护你。”陌白拿出一个小玉瓶,将那滴泪用莽荒之力包裹住,把它封存在里面。
陌白压下心中的情感,经此一梦,他已经能够做到收放自如了,不会再积郁成疾。因为,他会努力做到,一个当哥的职责,不负父母对他的信任。
对白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回那一横,那是它的天!
陌白将目光瞥向法阵中,一共二十八位先王,现在还剩下二十二位虚影。他若是要全部打败,短则数年,多则经年光景。
毕竟,这些是历代先王残灵虚影,战斗意识刻入骨血,哪怕不为巅峰,同境界下也是战力无双的存在。
“不,这太慢了,我要尽快出关,早日找到百灵。”陌白握着小玉瓶,对他来说那滴泪像一个警钟,时刻鞭挞自己的神经,让他感到紧迫性。
“月伦先祖,我来了。”陌白盯着法阵中央的那道身影,熊熊战意燃烧,渴望遇见更强的自己。
那道伟岸的身影在这二十八道残灵中灵性最强,更有身为半步圣者骨血中的那一缕本源圣气,已是超脱了王者之境。
“北荒大地曾经的九宫之主,以一人之力独战八王。引动数千年来未曾显化的成圣光雨,日月神术傲古凌今。一介凡体,却成就了先天神异体质也不可达到的境界。”陌白喃喃,眼神愈发闪亮摄人,这是他们陌家的先王。
陌白伸手按在水晶球上,精神力涌出,化作一个白衣飘飘的浊世佳公子,眉宇凌轩,还很是装逼的幻化出一把宽折扇,上面绘着锦秀山河之大景。
“月伦先祖,请。”哪怕明知道打不赢,他在出场上还是非常讲究排面的,抱拳做出手势,表示尊敬。
对于此,半圣虚影动都不动一下,任凭陌白在那里墨迹。
见到半圣虚影一动不动,陌白也没敢妄动,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故作高深让人猜不透。
实际上他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要知道,这可是半圣虚影,而且更具有灵性,战斗意识大部分都被保留下了,一身实力在同境界中不说无敌也差不多了,绝对恐怖。
但陌白又隐隐有种兴奋,因为除了他们陌族这一支脉,又有谁还能如此大手笔,能请动一位半圣来陪练?
即便只是一位半残圣,但到底是跟圣字沾了边,有了质的突变,绝对不是另外的王者残灵能够比较的。
陌白看半圣虚影一直不出手,渐渐的,他也是失去了应有的耐心。
沉吟片刻后,他率先打破了僵局,虚空作画,起手就是一道天日纹祭出,术法无双,压满空间。
说是一道纹络,其实与天日无二,犹如道的体现,成为有形之体。
陌白死死地盯着半圣虚影,他想知道,后者会用何种手段去化解这攻伐无双的一击。
是一力降十会?又或是四两拨千斤?
一个代表着极尽的刚,另一个代表着极尽的柔。
半圣虚影也动手了,在陌白的惊咦声中,神纹在他手中镌刻,又是一轮天日升起,也代表着术法无双,如今却是要分出个高下!
两轮太阳在法阵中冉冉而起,一样的光热无穷,一样的玄妙非凡,不说谁比谁更大,因为那没有意义。
天日横空,像吞天噬地的两个黑洞,倒卷的莽荒之气被吸了进去,形成反向的风龙卷,但那股力量在接触到法阵边缘的时候会被同化吸收掉,又成为运转法阵的力量,生生不息。
那两颗太阳碰撞在一起,擦出太阳火星,彻底点燃了虚空,火光接天,蔓延而至两人的身前,霸道袭来。
陌白脚踏金色碎步,于八步之间施展出极速身法,远远避开,不曾被那火星点燃,否则也太丢脸了。
半圣虚影却不曾躲避,一拳轰出,释放出更为霸道的火焰之力将那火星吞灭。
同时刻,两颗太阳在对峙中分出了胜负,一颗被压制到无限黯淡,另一颗却显得愈发璀璨,如萤火之光与皓月比较,结局一目了然。
无限黯淡的太阳最终在惊咦声中解体了,一身能量被另一颗太阳吞噬掉,让它更显神圣。
“不愧是先祖,施展同样的术法下我却不敌他。”陌白盯着那被无限放大的红日,心生感触,其实他在同境界下已经很强了,但这一次面对的是半圣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