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通常暗含危机,在夜里好像唯一的危险之地就是有光亮的地方。因为在有光的地方,便会引来捕猎者的注意,只要时机一到,可能就会落入猎人布好的陷阱中。所以黑夜也通常能够让猎物足以警惕。相反,那灯火通明的地方,好似一片光亮,却是一种更可怕的陷阱。人们总有七情六欲,而情绪中的那种恐惧和害怕是出自猎物自身的一种保护,只有恐惧蔓延才能有保护自己的欲望。所以那光亮驱走了猎物的恐惧,自然也放下了那一点点戒备。或许对于捕猎者来说,最好的选择还是那没有黑暗的地方。
帝宫此时金碧辉煌,灯笼映出了那宫殿的幽静。宫女们都挑着灯笼纷纷列队走来。殿外的红毯铺得很远,此时侍女们分两列站在了大殿门外。她们身材袅窕,婀娜多姿,粉红色的纱料在风中发出响声,好似那塘中半开半闭的荷花儿。殿内,佳肴美酒陈列开来,侍从们列队而开。乐师整理钟鼓,不时发出几声清脆。
“宸帝驾到!”
只见宸帝从轿子上踏步而下,众人皆跪拜行礼。
一切就绪后,只见通报人们纷纷扯开嗓子喊道:“请各位达官人陆续入位。”
“请各位嫔妃陆续入位!”
此时宸帝看着这生辰宴,就如同猎人看着自己精心布置好的陷阱一般。他拿起手中的酒杯,自盛一杯便一饮而尽。半柱香后,各位达官贵人和嫔妃们都已经入位。只是那小侯爷的位置还是空空如也。突然陷入那沉默的境地,此时那声久违的传报声终于从大殿门外传来。
“小侯爷到!”
只见那小侯爷,紫冠束发,玉佩着腰间,脚踏青山靴,彬彬有礼,一步一步向大殿走来。走进大殿后,他向宸帝作了跪拜礼。
“微臣季子朔叩见君上。”
“子朔平身吧。”
“谢君上!”
“来,快上坐吧。”
季子朔上座之后,看着这美酒佳肴,舞女乐师。心中自然有一惑,不禁问道:“君上召见我来,是参加这宴会?”
“小侯爷有所不知吧,这是侯爷您的生辰宴。君上特意为您准备的。”
“对啊,帖子昨日已经下发到各位大人手中。为了给您一个惊喜,这才没有下发到您的府上。”
“这都是君上的恩惠啊。”
此时宸帝眉眼如山,眸深似海,他放佛要开口,却和季子朔的眼神对上了。
“子朔与君上多年未见,君上还如此用心。君上费心了,子朔不才,无以回报。”季子朔说着,从壶中斟酒一杯,举杯而起,“这杯酒,我敬君上,谢谢君上的惊喜。”
说完,便一饮而尽。接下来,他又斟酒一杯,转身面向座上各位达官贵人。
“这一杯敬各位大人将军们。我季子朔对不住大家。在各位眼中是大喜之日,可是大家似乎忘记了,我季子朔的生辰之日,也是家父以及太皇的忌日。这二十多年来,不说家父吧。”说着,季子朔开始放下酒杯,向殿中央走去,他目光突然落在了宸帝身上,“就是太皇,在这个日子里面都没有受到过该有的祭奠,更不用说这些美酒佳肴般的宴会。只能说,今天不适合大家聚在此处歌舞享乐。这个日子,对我来说更不该享受这些美酒佳肴,它始终是一种疼痛,而不是一种同庆的日子。”
“君上觉得我说得可有道理?”
说话间,季子朔已经向宸帝步步逼近。此时,他双手拄着宸帝的宴桌,虎视眈眈地看着宸帝。此时一旁的楚霍,手紧紧握住了寒月刃的。
季子朔看着楚霍发出了一声冷笑。转身看着大殿中的一切。
“难道大家不想知道为什么宸帝从来不举行太皇的祭祀之礼吗?”
“……”
大殿中突然的沉默,门外的灯笼隐隐约约发着光,在风中忽明忽暗。黑暗中的眼睛开始睁开来,看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兵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那些夜行衣与那黑夜融为一体后纷纷从屋顶上散开,静候猎物的入网。
“各位,请退下吧。”
“……”
一阵沉默后,所有来宾皆起身而退。
“乐师,舞女,侍女们也都退下吧。”
忽然间,偌大的殿内似出透着美酒佳肴的凄美。屋中只剩下了楚霍、季子朔和宸帝。而此时的楚霍还是紧紧握着自己的寒月刃。季子朔转身拿来一壶美酒,走到楚霍跟前。
“将军还不退下吗?”
“末将乃是君上贴身的人,这么离去恐怕不合适吧。”
“传说这世间有夜光杯一对,所谓美酒夜光杯。将军征战无数,想必也见过这世间奇宝吧。那夜光杯的美酒和这宫中自酿的酒谁功胜一筹呢?”
说着,季子朔斟了一杯酒,递到了楚霍将军的跟前。
“噢对了,君上不是就是那夜光杯的拥有者之一吗?君上您觉得这酒和那个夜光杯中的美酒相比又如何呢?”
此时,宸帝将目光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句:“将军且退下,在门外候我吧。”
“遵命!”
说着,楚霍向宸帝行礼后。便朝殿门外走去。当他走出殿内的时候,他不禁想起了,出来时候,季子朔那冰冷的眉目。征战无数的他明白那是仇恨的外露,是年少气盛的自信。
月光被云雾遮去了一半的脸,星星的眸子也开始有些不太耀眼了。猎人已经在黑暗中已经准备就绪,就等那一声军令而下。
风突然变大,殿内的纱帘开始在空中狂乱地舞动着。突然一阵阴风灌门而入,大殿的门在那股气息的推动下突然闭上。
“叔父,近日睡得可安稳?”
“哈哈哈,好一声’叔父’!”
“叔父不觉得是一种讽刺吗,今日招我进宫,这些美酒佳肴,家父和太皇可都是在天上看着呢!”
“天上曾经有神,现在敢问天上还有什么。”
“所以叔父就可以这般肆意妄为了吗?”
“这不是肆意妄为,这些美酒佳肴,行礼祭祀内而是文化,形而是无意。”
“我看是叔父怕了吧,要不然怎么把来宾都请走了呢?”
“一场对峙,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外人所在之地,只会惹来更多的分心。”
“竟然是对峙,那么必定有胜负而言了?”
“胜负只是结果,我希望子朔明白的是过程。过程带给你的收益远比胜负更重要。”
“竟然叔父那么看重过程,我又那么看重结果。不如你把结果让给我如何?”
“结果叔父早已给你。自从让楚霍走出这道门之后,你应该清楚叔父已经将赢的结果摆在了你的面前。现在只是看你的选择了。”
“你知道我要什么了,就这么笃定?”
风从窗内蹿了进来,纱帘摇曳在空中的时候,灯光被割得支离破碎。一只老鼠从钟鼓后跑了出来,跳上宴桌,拼命地奔跑着,突然撞翻了一只白玉杯。杯中的酒被打翻,而那白玉坠落在地,撞到了那编钟的铁角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声回音在大殿里面四处撞击着。宸帝看着那四处窜走的老鼠,拿起桌上的杯子,气息从丹田发至手中。他将杯子掷出,只见那老鼠的头瞬间四分五裂地炸开而来,一命呜呼!
“你要我的命!”
那死寂地背后,宸帝发出有力的声音而来。宸帝抬起眼神,在空着和季子朔僵滞着。
“对啊,那么多年来。你一向都是拒绝我的求见,如今时隔多年,破天荒自己召见了我。”
“呵呵,子朔你有太多不明白了。叔父从一开始就把结果给你了。有的棋局,你自以为敌人陷入了你的陷阱,其实敌人只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子朔你活捉了晏琮吧,若我今日不召见你,可能之后你会选择一个好日子,将晏琮作为一个借口来求见我吧?到时候啊,叔父为了自己的神器就不得不召见你了,对吗?”
“……”
“那么多年,我知道你一直想当面从我口中得到那句话。”
“所以你承认你弑父杀兄是真的了?”
“子朔啊。人们曾经为了战争无家可归,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好不容易有了暂时的安稳,但是这种安稳都是鲜血才换来的啊!”
“所以你用了太皇的鲜血和家父的鲜血满足你那可耻的贪婪吗!”
季子朔眼眸中充满血丝,怒气冲冲地质问着宸帝。他的拳头紧握着,气息开始在全身流窜着。
“所以呢?你还是选择要一个结果吗?”
“拿命来吧!”
“可是你曾想过,我能给你结果,也能改变结果吗?”
话音刚落,猎人们纷纷在黑暗中现形。大殿门突然打开,屋里多了那群捕猎的人。
“所以你这几年一直静心谋划着今日,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了?”
“杀了太皇,杀了兄长,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是罪不可赦了。可你偏偏要留我一人在世,这是你最错误的选择,我就是你最大的隐患!”
宸帝默不作声,只是淡淡微笑地看着季子朔。
说时迟那时快,季子朔已经从手中利用气息化出了自己的笛子。他开始向宸帝发出了攻击,每一次进攻中,都有急迫的笛声嘶鸣着。那种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震得大殿开始颤抖着。宸帝躲闪几个回合后,一挥袖袍,巨大的气息向季子朔扑去。那黑红色的气流开始幻化成几条黑龙从季子朔的四周开始进攻。季子朔收自己的玉笛,以自己为中心聚出一道坚实的屏障挡住了黑龙的攻击。此时一旁的捕猎人纷纷露出自己的兵刃,朝宸帝攻去。
“呵呵,子朔今年二十了,还只是这么一点能力吗?”
“激将法没有用的,当年灭了神族的可是你,我凭想象也知道二皇子的厉害!所以这不是应该静心准备一下吗?”
“小侯爷你可知今日若你失败而归,可还有明日?就算有明日了,也应该过上那逃亡的日子了吧。”
“我只要有一口气存在,都要会百般设法与你敌对!”
宸帝开始发出更多的气息,大殿中黑龙纷纷涌现而出。他聚酒为剑,开始向季子朔攻来。每一个轮回,宸帝的移动速度都在众人之上,捕猎者们早已被黑龙乱了方向,又加上宸帝的移动速冻,更是无法猜测猎物的出手如何。于是体力一点点开始下降,伤口也越来越多。终于捕猎者们被猎物耗尽了体力,不得不遵循那适者生存的原则,倒地不起。
此时季子朔的气息也开始越来越快。笛子的声音渐渐被黑龙吞噬。但是宸帝放佛没有给他休息的一丝机会,宸帝的出招也只是越来越快。突然一个闪躲之后,季子朔已经在宸帝的剑尖之下。
“可以将酒水聚集为一把刃剑是有多么强大的内力。不止如此,还能唤出自己的黑龙,运起气息而攻击。”此时,季子朔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和宸帝的差距。
“怎么?子朔只有这点本事吗?叔父告诉你啊,当初我的兄长也就是你的家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征战沙场无数了。你这样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我都如此了,更何况你的父亲呢?”
“……”
“季子朔,叔父等你这一战已经很久了。但是你真的太让叔父失望了。”
“我呸,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都要杀了你。”
“那好,你现在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四海为家的逃亡!”
“怎么?你是觉得我现在弱得不堪一击,以后也是这么弱吗?所以你放我苟活是对我最大的惩罚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放了你,比起让你死更有趣一点了?”
“呵呵,那我告诉你,在你没有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哪怕是出卖我的自尊!”
“嗯,不错,能屈能伸此乃大丈夫。这算是你二十岁的第一课吧!”
“你迟早有一天都会后悔你今日的养虎为患的!”
说完,季子朔便在黄色的气息中而消失而去。留下几俱尸体和宸帝在那大殿中。宸帝从怀中拿出那夜光杯,斟了一杯酒倒入那夜光杯中。只见那夜光杯中散出几丝薄薄淡烟,清香忽然扑鼻而来。
“楚霍!夜光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