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里,鼻涕娃负手而立,在高台上踱步片刻,他又坐回了荆棘王座上。
“更变千年,沧海桑田。而今魂兮归来,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鼻涕娃目光穿越神殿,落在城堡内外的累累白骨上。
“数十万将士都成了尸骸,坠星城也被那帮鸟人屠戮一空。”
鼻涕娃托着下巴脸上神情落寞。
“可本王最后还是从渊面回来了!“
蓦然间,鼻涕娃嘴里爆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他的身体从王座上浮起,向着神殿更深的地方飘去。
在金子塔高台后方,有一道雕刻着繁琐花纹的魔法大门,鼻涕娃走到门前就此站住。
“在登天之路上战死的各位,康斯坦丁又来看你们了!”
鼻涕娃将手放在紧闭的石门上,少时,他的手掌上绽放出了一片亮银色的光芒。石门上的花纹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也纷纷亮起了银色的光芒,一时间,神殿内部光芒大盛。
时隔千年,康斯坦丁又一次打开了石门,石门打开之后,他就像穿过水幕一般直接从那道门户里穿了过去,之后他整个人也消失在了那道门里。
门后是一片小世界,那门户正是连接这片世界和坠星城的唯一节点。
小世界大到没有边际,一方领土虽不如外面的位面宽广,却也是辽阔无垠。小世界里没有山海,有的是无尽连绵的平原,平原上绿草如茵,鲜花芬芳,几片湖泊星罗棋布,一派生机勃勃完全不像是外面城堡死寂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它却是康斯坦丁旧部的葬地。
林立的墓碑便是证明。
不计其数的墓碑如塔罗牌般插在草原上,墓碑后的坟墓里埋葬的是康斯坦丁数以万计的追随者。
康斯坦丁面容悲戚,一如千年之前。
因而两条鼻涕流到嘴角,他也无心去揩。
“过去一千年了。”
千古悠悠,康斯坦丁幽幽一叹。
时间真的是太久了,久到金刚岩材质的墓碑上都布满了时间的刻痕。
“瓦罗兰都快要忘记我们了。”
康斯坦丁走到一处最是高大的墓碑前,他抚摸着几近风化的岩石喃喃自语。
“可我们不该被遗忘,不是吗?”
“这对我们不公平,不是吗?”
“他们犯得过错,结果却要我们背负,这样不对,不是吗?”
......
康斯坦丁喃喃自语,往昔的回忆勾起了他压抑千年的情绪。
这些情绪百味陈杂,有愤怒,有委屈,有自责,有伤感......
“诸神以为把我流放到渊面我就要死无葬身之地,诸神以为把坠星城屠戮一空我们就再也没有了争霸的筹码,可是他们错了。”
“就算捣毁了猛虎的巢穴,就算提出了猛虎的爪牙,就算囚禁猛虎于囚笼,可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他的野心,不是吗?“
康斯坦丁笑了,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
“我,康斯坦丁,伟大的坠星城君主,又回来啦!”
康斯坦丁笑着朗声说道,声音浩大,传遍这处小世界的每个角落。
“本王都回来了,那么你们呢?”
康斯坦丁面带笑容,自言自语,说给风听,说给自己听。
“回来吧,回来吧,倒在登天路上的兄弟们,都回来吧......“
康斯坦丁嘴角上扬,脸上表情安详,他话语柔软,呼唤的声音像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在呼唤离家出走的孩子。
“回来吧,本王的战士们,以我之名,重聚往昔英魂!”
康斯坦丁眼里露出热切的光芒,他的身体凌空而起,悬浮在这片世界的最上空。
“昔日你们以尸骨铺路,助本王成就主宰之位,今天本王以神魂为引,助诸位再聚英魂!”
康斯坦丁喝道,一身麻布长袍无风而动,在空中猎猎飞舞,宛如一面招展的旗帜。
有神魂在他身后凝聚。
那正是康斯坦丁的往昔。
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面容姣好,异于凡人,一身亚麻布白袍彰显着高贵,他头上的荆棘冠以及手握的荆棘杖昭示着他无上的权柄。
“魂兮归来!”
康斯坦丁一声暴喝,背后的神魂也是跟着怒吼。
小世界的天气发生了变化,晴日在消逝,乌云凝聚,渐渐地响起沉闷的雷声。
风不甘示弱,猛烈地吹着,把一袭白袍吹成一面醒目的旗帜。
天气愈发恶劣,风愈发狂暴,然而康斯坦丁本人却是愈发地寂静。
他沉默着,沉默着......
脸上浮出了笑意。
他成功了。
他看到墓碑之后的土包一个个张裂开来,发出一阵阵炸裂的声响。
土包不再亘古沉默,它们像是初春的种子般,由内而外,崩碎了坚硬的外壳。
天空下起了雨。
好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
一个个金色光团绽放在土包里,绽放在雨幕中。
英魂一点点凝聚,其势若草木生长,日渐参天。
有英魂成型了,那是一个老兵,手里提着一柄断剑。
有英魂成型了,那是一个少年,少了一手一足。
有英魂成型了,那是一匹战马,膘肥体壮,仰天悲鸣。
......
......
无数道英魂从坟墓里爬了出来,组成列,组成行,组成了一支浩大的军队。
康斯坦丁又笑了,他咧开嘴笑地很开心。
壮志凌云又爬上了他的脸,万丈豪情又塞满他的心。
天空一片昏暗,康斯坦丁内心一片澄明,风还在吹,大雨还在下,这样的天气真是像极了当年他在天路尽头拜将那天的天气。
“呵,拜将啊。”
康斯坦丁长出一口气,脸上笑意更深了。
与此同时,神殿内部的大金字塔高台剧烈颤抖着,一声巨响之后,所有石块都悉数崩碎。
大金字塔消失地无影无踪,原地留下一尊古朴的石台,石台上荆棘王座巍然不动。
受康斯坦丁召唤,拜将台来到了小世界内部,他高高地悬浮着,在脚下托举着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跺了跺脚,拜将台在刹那间暴涨起来,台面瞬间化为方圆百丈,宛如一片巨大的乌云在地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
这才是拜将台的本来面目。
站在拜将台上才是康斯坦丁最意气风发之时。
与此同时,瓦罗兰大陆各个地方,皆发生了一些奇异的事件。
艾卡西亚神墟的断壁残垣里,一个面色娇弱的男青年正望着头顶的虚空裂缝沉思。忽然,他神色一凝,面向东南目光复杂。凝望了片刻,他嘴角迸发出一抹莫名的微笑,他整个人慢慢淡去,像是从未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战争学院,裁决之镰总部的封魔塔剧烈颤抖,一阵阵凄厉地长啸从高塔内部飘了出来。
一名塔奴惊慌失措,直接闯入学院高层开议会的会所。
没等他说什么,一名光头老者就苦笑着对众人说“我已经知道了,可这件事我们组织不了,为了学院,我们最好不要参与。”随后他喝退了慌张地塔奴,继续与诸位教授讨论”如何让魔法再现人间“的议题。
战争学院发生异变的时候,暗影岛也没了往日的平静。
岛上神秘的陵园阴风阵阵,暗鸦纷飞,无数道幽灵群起哀嚎,所有的墓碑都在晃动着,所有的坟墓都在颤抖着,似乎只要片刻,就要炸裂,就要有死灵从里面冲出来。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陵园旁边一座低矮的破败的木屋里,一个全身蒙在黑袍里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该死的,你们给我安分些!”
老人骂骂咧咧,抄起一柄铁铲拍打在一处坟墓上。少时,那墓地下响起一阵哀嚎,随后整片陵园都重新归于平静。
神秘的老人在陵园转悠了一圈,他确定再也没有死灵暴动之后才举头望向东南。
老人望着东南方,黑袍遮挡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却从黑袍下幽幽响起,只听见这神秘老人自语道
“拜将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