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气,越来越冷,厚厚的云雾灰蒙蒙一层笼罩着,分外萧条。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关门闭窗躲在屋中御寒。平凡的梦乡在漆黑寒冷的夜晚,却是不平凡的夜。
王府书房中,夏侯熠辰静坐在案前,一袭红衣随意铺泻,挺拔的身姿在淡淡光晕中镀上一层金辉,仿佛九天神祗。
忽然,桌上的烛火微动,东凡的身影闪了进来,“王爷,事情成了。”他黑色夜行衣,站在案前,身体被拉成了长长的倒影映在墙上。
夏侯熠辰慢慢扬起唇,烛火映在他好看的丹凤眼中,好似两团储势待发的火焰,熠熠生辉。
“吩咐下去,御林军章大统领跟御史台的杨大人该起身办正事了。”
东凡嘴角抽了抽,领命而去拉人了。既然王爷吩咐了,管他把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拉出来道不道德,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上。
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夏侯熠辰起身也跟着要出去。走到门外似想起什么,又拂袖转身往拾欢院而去。
房中静悄悄的还点着灯,猛然见到他进来,兰雨吓了一跳。夏侯熠辰朝她挥挥手,她点点头无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房门。
床榻上,林晓攸因为病着已经早早歇下,这会儿睡得正熟。
他挑眉笑了笑,随即面朝着林晓攸的方向和衣侧躺下,左手慵懒的支着头,就那样望着林晓攸熟睡的容颜。
自从观星阁着了火,林晓攸就搬到了拾欢院。两人平日虽然同榻而眠,却是一人占据一方的位置,从未有过半点失礼越矩的地方。说起来,她的睡颜自己不是没见过,可感觉每次都像看不够。因为,只有在熟睡中的林晓攸,才是没有伪装,没有疏离的她,才能让他靠近原本真实的那个她。
想着两人一路走过来的风雨,他不觉扬起一个魅惑的笑容。
晓攸,如果我放下一切,你可愿随我一起去离城?他默问一句,终究没说出口。
熟睡的容颜如婴儿般宁静,也不知她会不会明白他的心意。伸手想抚一抚她的脸,又担心自己冷冰的手惊着她。犹豫片刻,转而替她把脸庞的乱发拨到耳后,随即俯身在她脸上蜻蜓点水的啄了一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很快你就能看到那些人的下场,你可会欢喜?”
磁性的嗓音透着点点诱惑的情意,让人沉迷。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林晓攸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迷糊得翻了个身。
夏侯熠辰微微一笑,伸手帮她捋了捋被子,起身离开。
他一走,屋中瞬间平静下来。林晓攸原本白皙的脸色飞快爬上两朵红晕,紧闭的眸子蓦然睁开,清醒而明亮。
摸摸脸上被他亲吻的地方,放佛那湿热的气息还在灼烧着她。
夏侯熠辰今日一天都没见着人影,她怎能安稳入睡。想到刚刚的事,那呼吸声近在咫尺,她砰砰砰的心跳像击鼓般跳动着,莫名慌乱。幸亏夏侯熠辰已经走了,不然在待下去,她怕是隐瞒不住的。
暗暗吐了口气,林晓攸心情复杂起来。事情似乎有些偏离轨道,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怎么会呢?根本不可能呀?两人一早不就商量好了,等事情解决后,就好聚好散,他走他的阳光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他们不过是协议婚姻的盟友而已,夏侯熠辰眼光一定不会那么差的瞧上她一个乡下丫头。林晓攸想着心乱如焚,不由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林晓攸,你别胡思乱想了。那家伙可是堂堂辰亲王,放心,多少高门贵女等着他,他怎么会喜欢你。你的未来是跟师兄一起的,他的未来定会有一个更好的女子与他携手并肩,既是没有交集的未来就不要给人留下任何想法。
心中藏着事情,翻来覆去更加睡不着了。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听夏侯熠辰的口气,想必开局就在今晚了。
不过她睡不着,那些人更加不好睡了。
黑夜的大街上,此时火把通明,人影重重,在黑色的夜幕中极为显眼。御林军统领章衡跟御史台杨斐之两人面带怒气,领着人气势汹汹的杀往吴府。
强兵利仁,杀气凛然。任谁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揪起来,想必心情都不会美丽。吴敬仁自己犯事便罢了,还要连累他们大冬天跟着受罪。然始作俑者他们得罪不起,这笔账自然就只能算在吴府头上了。
林府中,林清月还未回府,吴氏着急的在原地来回走动。自下午吴府派人来说留饭,用了晚饭在把她送回来,结果天黑都不见人影。而她接连派了两拨人去接,到现在都没动静。也不知怎么回事,眼皮儿突突直跳得她心神不宁。
焦躁之时,派去的下人才匆匆回来。瞧着他只身一人,吴氏顿时心头一紧。
“夫人,夫人,不好了,吴府被包围了。”下人跑得匆忙,大冷的冬天都满脸汗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热的,还是吓的。
林清月没接回来,倒等回来一个更糟糕的消息。上面早下了消息要查吴府,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她就知不妙。果然,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慌神道:“快,快,快去禀报老爷。”
下人转身刚要走,她又急忙叫道:“等,等会儿。小姐,小姐呢?”吴府被抄家了,可是林清月还在里面呢!
“不知道,他们都不让小人进门。”那下人抹一把脸上的汗,回禀道。
其实他没说实话,不是人家不让他进门,是他刚走近吴府,就看到一群杀气腾腾的御林军冲着吴府而来,三五两下就把吴府包了个严实。事发突然,他当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哪敢还往前凑,丢下马车转身就跑回来了。可他知道,林清月是吴氏的心肝,眼下自己事情没办成,怕吴氏怪罪,故而把责任推在了御林军身上。反正没人知道,吴氏也不可能挨个去问。
完了,林清月在吴府会不会一起被带走。吴氏这下是真慌了,厉声道:“快去禀报老爷,在派人去给我打探吴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随时回来禀报。”
“是,是。”知道事情紧急,下人不敢耽搁,弓着身子退出去,转头禀报林澜海了。
待他下去,吴府揉揉发痛的额头想了想,转头对怜儿道:“快去吩咐管家,让他连夜去凌山书院,务必赶在御林军之前,把吴府的两位少爷接出来安排妥当。”
吴府的两个嫡子都在凌山书院念书,事情来的太突然,也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她唯一能替哥哥做的,就是保下他儿子的命,至少延续住吴家的香火。
这段时日,因为吴府的事怕被牵连,整个林府也都笼罩着浓重的阴霾,人心惶惶的透不过气。林澜海更是心情抑郁,每日过白容院里找轻松。
白容端茶递水,捏肩捶背的伺候,好不容易把他服侍舒服睡了下来。两人腻歪着被窝还没躺暖和,糟事就找上门了。
听到下人禀报吴府被包围的事情,林澜海几乎是从床上滚下来的。好事被打断,他气得怒火中烧,可身家性命要紧,他哪还顾得上软玉温香的美梦,捡起地上的衣物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手上动作着,脑中也没闲下,脑子飞速旋转,构思着对策。这么多天没动静,他都要放松警惕了,现在却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要是吴敬仁顶不住供出了他,局时该怎么办?怎么撇清关系?
吴府被包围了,听到这个好消息,白容沉沉笑了笑计上心来,她跟着起身,伸手帮林澜海整理衣衫,并柔声安慰道:“老爷别急,万事自有解决的办法。”
“去去去,你懂什么。”林澜海毫不客气的挥开她的手,满脸不耐烦。现在火烧眉毛了,他都想不出办法,一个无知的女人还能有办法不成。
白容举在半空的手被打落,她愣了瞬间,急忙转身故作一副委屈的神色道:“是是是,我是什么都不懂。我就不明白了,老爷英明神武,身为堂堂吏部尚书谁敢招惹你。真犯到你头上,一脚就踩死了他,一了白了,到底怕什么嘛!”
那如同小女儿般不懂事的话语,说得林澜海手上动作一顿,脑中如有流星划过般亮堂起来。对呀,他怎么没想到,与其费尽心思保全吴府,不如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这样一来,既划清了林吴两府的界限,又不能让吴敬仁攀咬上林府。
想通这点,他着急的面色缓和下来,哈哈笑着搂过白容,“你真是爷的福星呀,还是我的容儿聪明。没错,你说得有道理,本老爷是吏部尚书,谁敢找我不快,我灭他全家。”
白容伏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很多时候,女人小看不得。因为,女人一旦发起狠来,比男人还绝情。
进府后,她没少研究吴氏,她之所以能在府中势力稳固,除了她自身的手段外,便是有吴府的支持。她将吴府跟林府利益紧紧连在一起,让林澜海无论做什么都要顾忌她三分。如今,恐怕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这竟是她的催命符。
吴月霞,这回没了吴府在背后支持,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老爷有事情就快去忙,容儿等着老爷就是。”点通了林澜海,白容又恢复了善解人意的模样。
明明受了委屈,也不缠着他哭闹,更加让林澜海疼到心坎里,双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游走一番,哄道:“刚刚的事是老爷不对,让你受委屈了。等老爷事情办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白容推开他,笑道:“老爷言重了,即便委屈那也是容儿自己做错了事,不怪老爷。容儿明白,老爷就是林府的天,你好了林府才能好。关键时刻,容儿不能帮你的忙,更不能拖你后退了。”
一番明理懂事的话语,直击林澜海心扉。他赞赏的点点头,夸赞道:“要是夫人有你一半懂事,老爷我也不会这样操心了。好了,那老爷就先去忙,你快些睡啊。”说着,穿好衣裳,匆匆往前院去。
他得赶紧去写折子,夜长梦多,等早朝时弹劾吴敬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