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端起茶碗,用碗碟轻轻拂开面上的茶沫,低头浅尝了一口,气度十分儒雅。
“既然有漠北保举,那从今往后便是自家兄弟了。”
羽山一愣,这就行了?不用斩个鸡头烧个黄纸什么的吗?会不会太随便了?
不过羽山也没有多问,想了想之后站起来拱手说道:“还没请教先生名讳?”
“牛大春。”
羽山轻咳一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怎么也无法把这样儒雅的一个人与这俗气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面色不由得有些尴尬。
仿佛看穿了羽山的心思,牛大春洒脱一笑,淡淡的说道:“名字不过就是一个称呼,只要顺口好记的那便是好名字,如恶狼帮,也如牛大春,又何必在意雅俗。”
羽山眨眨眼,想想觉得好像有些道理,只得拱手道:“先生高见...””
牛大春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几句话说下来两人也开始慢慢熟络起来,牛大春谈吐儒雅风趣、见识广博,没来由的就给人一种亲切感,仿佛二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而羽山出身荒原,从小到大身边都是些大字识不了一箩筐的粗货,对牛大春这类人有一种先天的仰慕之感。
两人正在屋里闲聊,突然听见门外响动,羽山转头向外一望,却是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正推开木栅走进小院,少年脸庞有些黑瘦,眼睛不大,却是灵动有神,身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手中还提着一大盒东西。
“大春哥,你要的松竹坊的桂花糕!”
少年大步迈进屋里,与牛大春打了个招呼,随手将手中的纸盒扔在矮几上,便转过头来眨巴着一对小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羽山。
牛大春拆开纸盒,凑近深吸口气,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捻起一块放入口中,良久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要说这桂花糕还得是松竹坊里的最是好吃,油润不腻,入口不涩,甜中有咸,香里带凉,真可谓是入口生香何处有,南国九月桂花飘...”
“哎!哎!大春哥,你不觉得应该先介绍下吗?”黑瘦少年及时打断了牛大春准备继续吊书袋子的欲望。
被打断了兴致的牛大春也不气恼,拍拍手中的残渣,指着羽山笑道:“这位是羽山公子,漠北的同乡,也来自荒原。”
羽山连忙起身,拱手笑道:“先生别叫我公子了,你们就叫我羽山,或者山子就好。”
黑瘦少年也笑着拱手还礼:“哦!原来是山子兄弟,不用客气,漠北哥的兄弟那便是我的兄弟,我叫宁小七,以后你也叫我小七就行了!”
“小七兄弟。”
“来来!吃糕点!这桂花糕可是安平府里出了名的!快来尝尝...”
宁小七是个自来熟性格又有点话痨,两人没说一会儿就称兄道弟起来,宁小七比羽山要小上一些,开口闭口山子哥的叫个不停,牛大春在一旁等了半天见插不上话,干脆坐到书案后面继续看书去了。
...
“你说什么!整个恶狼帮就咱们四个人!”羽山一声惊呼,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羽山原本还想着恶狼帮既然是安平府里江湖帮派,至少也得有个百十来号人吧。结果跟宁小七一问却是让他心都凉了半截,全帮上下全部加起来只有牛大春、漠北、羽山、宁小七,四个人!
算上刚来的羽山居然也只有四个人!
唉...被漠北这小子给忽悠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羽山有些无奈的想着。
经过小七的一番介绍,羽山得知这座小院本是牛大春的祖宅,几间青瓦房,第一间是牛大春的卧室兼书房,第二间是宁小七的房间,第三间本是漠北住的,现在他去了荒原,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便安排羽山先去住下。
几人的一日三餐由一位老妇料理,不过那老妇并不住在小院,每日里只是按着点来做些买菜烧饭的活计。
宁小七带着羽山来到房间,虽然小院里浓荫蔽日,但开在南边的窗户却使得屋里的光线很好。
房间里也挺宽敞,进门的左侧靠墙放着一张木床,被褥枕头齐全,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还有一套青瓷茶具,墙角还有一口大榆木箱,打开一看都是些衣服杂物,想来应该是漠北之物。
虽然漠北已经离开有一些时日了,但房间陈设还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来还是时常有人打扫。
羽山颇为欣喜的打量着房间,虽然布置简单但干净整洁,至少比昨夜住的那客栈上房还要好上不少。
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在安平府的窝了。
...
转眼间,来到安平府已有半月,漠北仍然没有回来,牛大春依然是每日里看书写字,除了吃饭如厕的时候,平时都很少踏出书房一步,而宁小七也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羽山在住进恶狼帮的第三天就已经实在是闲得有些无聊了,他曾问过牛大春,这恶狼帮到底是做啥的?自己平日里又应该做些什么。
牛大春却只是回答说,你想做什么那就去做什么,只要不惹事生非、违法乱纪,便没人会去管你。
羽山有些头疼,可既然牛大春都这么说了,羽山也没什么办法。
反正左右无事,他便索性跟着宁小七整日里在这安平府里四处闲逛,几日下来倒是见识了许多新鲜玩意,也听了不少市里坊间的闲言碎语。
牛大春有个习惯,每日下午时分都要沏上一壶香茶,吃几块安平府闻名的桂花糕,在羽山的强烈要求下,宁小七把这沏茶准备糕点的活计都交给了他,羽山也不嫌麻烦,每日里提前许久便去铺子门前排队,待得时辰一到,总有一盒刚出炉的糕点送到牛大春的书案前。
几日相处下来,羽山总是有种感觉,牛大春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风轻云淡,在那刻意的潇洒的眉宇之下,仿佛总是隐藏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随着时日的推移,羽山也逐渐适应了这中原边城的生活,感觉不如当初想象的好,但也没黑河镇里那些老人们说得那般不堪。
闲暇的时光里,从没离开过荒原的羽山总是不自觉的会想起黑河镇,想起自己的爹娘,想起来天天,想起荒原上的许多人许多事。
也不知道天天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没有了自己管束,会不会到处惹事,每顿饭有没有吃饱,留下的银钱够不够花,有没有想念我这个哥哥...
还有漠北,在来了不多久之后,羽山也打听清楚了,还真是如他当初所想的一样,漠北的确是得罪了人,听说闹得还不小,最后官府衙门都下了文书要抓人。
不过荒人也就是这么个性子,脾气上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说好听点叫直率,说不好听那就是缺心眼。
可是牛大春虽然挂了个帮主的名头,却从不管事,平日里只知道读书写字,漠北出了这档子事,他也懒得管,只是随意寻了个由头,把他给支了出去,让他回荒原去避避风头。
唉,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完成牛大春交代的那莫须有的任务,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羽山每次想着想着又情不自禁的有些埋怨,这家伙当初话是说得好听,可把自己拉了出来,他却又一个人跑了,这算什么事。
当时是想着跟漠北出来闯一番成就,可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成就,这个在羽山自己心里也没有个清楚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