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罗禽长叹一声,席地坐下道:“原来余前辈也是有故事的人。”
余姓老者神情黯然地看向东方,许久才开口说话:“罗道友可听过小余国?”
小余国是北道域九国之一,位于雪拭之地东南,北为赦囚之地,南为大扶帝国,对于北道域九国三地五世家的分布,罗禽已经大致了解:“曾闻‘余’为小余国国姓,前辈恰好也姓余,难道是小余国王族之人?”
余姓老者没有回答,又过了很久淡淡地说道:“罗道友,时间差不多了,老夫这就送你上路。”说着大袖一挥,一面铜镜破空而出,黄光闪烁后放大至丈许大小,向着罗禽头顶猛拍而来,速度之快,远非寻常中下品法宝可以比拟。
五重灵纹师用的是四重极品法宝,奇怪!罗禽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此时他命在旦夕,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体内真元一动,使出鬼影迷踪步法向着北方闪躲而去。
鬼影迷踪步法在失去灵力辅助后,速度下降了大半,但即便如此,当那铜镜落到一半时,他居然也已经移出了半丈,依此速度,还真的有逃脱一击的可能。
但就当他看到一丝曙光之时,那铜镜镜面募地射出一道强烈的黄光,顷刻间将他完全笼罩了起来。
“轰”的一声,黄光过处,雷公山顶坚硬的地面猛地被砸出一个半丈深的大坑,大坑底部赫然躺着一个衣衫粉碎的人物,趴伏着身子,就如同刚被巨石碾过的蛤蟆一般,正是罗禽。
罗禽感到千万斤的压力正一波又一波地从上方袭来,每一波重压过后,他的身子似乎变得更加扁平三分,肌肉、骨骼、经脉、血液如同洪水猛兽,不断在皮肤上寻找缺口,而他的肺部自从被巨力挤压出一口气后,再也无法将新鲜空气吸入进去,开始出现窒息的症状。
一旁的老者早已经料定结果,但是并没有一招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罗禽至于死地,还是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此刻见身前的年轻男子几乎变成了一滩肉饼还在挣扎着想要起身,则更是惊奇不已,但他收了他人钱财,绝不可能中途收手,于是猛喝一声,将浑身灵力注入到法宝之中。
铜镜在得到灵力补充之后,快速颤鸣起来,募地喷出一道炽亮至极的黄色光柱,直直打向正死死支撑的罗禽。
罗禽趴伏在地,丝毫动弹不得,听到背后赫然传来的炸鸣之声,意识到决定他生死的一击已经到来。这一刹那,坚毅的父亲,强势的紫九,憨憨的阿呆叔,聪颖的穆秋烟,调皮的水离离等一个个面容飞速闪过他的脑海。他也趁着死亡到来之前,用力将头转向北方,希求能在临死之前再望一望父亲所在的方向。
“小兵,你不能死!”
朦胧间,识海中传出水离离的声音……
“轰……”
一记惊雷般的炸响将罗禽从昏睡中惊醒过来,于此同时,原本倾注在身上的巨大压力全然消失不见,而后方似乎又有打斗声传出,只是他无力睁眼看上一看。
“嘶……”
“赫……”
这个声音好熟悉,咦,是无智尸魈!它是怎么出来的?
“哈哈……老夫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这个畜生,罗道友……噗……”
“小兵,那老家伙不小心把灵奴袋给打碎了。他已受到重创,离离去帮尸魈大哥的忙!”
罗禽感觉识海中一空,想必水离离已经离体而去了。却不知为何,此刻见水离离离开他的身体,让他感到了一丝孤寂。
“罢了罢了,好累啊……”他在心中呼喊了一声,意识再次模糊起来,慢慢地彻底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呼喊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睁眼一看,却见自己赫然站立在雷公山顶上,前方不远处为一又大又深的土坑,坑中躺着一个全身被压得扁平的物体。
“这不是我么!”罗禽见状大惊,浑身汗毛不由自主地竖起,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更是大叫而起。
“我怎么变成了尸魈……”
“咯咯……”一个清甜的笑声传来,蓝光一闪,水离离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兵,离离见你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了多久,这才动用秘法将你的魂魄勾了出来,又怕你醒来后发现没有了身子受不了打击,就擅自做主把你的魂魄放入了尸魈体内,咯咯……你现在的样子好奇怪啊。”水离离纤弱的身子笑得前仰后合。
罗禽惊魂未定,刚想开口,鼻孔内突然传来一微痒之感,伸出蓝黑色指头一抓,却是一条蛆虫正努力地往外爬来。
“哇……”他何时见过此等场面,当下狂呕起来,但见到吐出的一滩又黑又臭的脓水之后,便是连呕吐的冲动都消散不见了。
水离离捂着鼻子远远避开,双眼盯着罗禽小心解释道:“小兵,这也是无奈之举,若不如此,你此刻就连同这肉身一同消散了。”
罗禽心情非常差,但对于水离离,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去怪罪,在山顶游走了一圈,见那余姓老者已经化成了一堆尸块分散在各处,心情算是略微平复了一些。
之后,他一跃跳入深坑之中,将自己的尸身小心翻了过来,见到尸身血肉模糊的面容后,真是欲哭无泪。
“丫头,有没有办法让我回到这肉身之中?”他一脸愁闷,这具肉身寄托着罗氏家族万年的使命,若离了此肉身,他再也无法通过特殊灵气来纳灵粹体,要完成罗家使命就更加艰难了。
水离离伸出一个小指头挠了挠太阳穴,眉头时而深蹙时而舒展,思忖了许久,摇头回道:“离离能力有限,目前只能将你的魂魄引出依附在尸魈大哥身上,却没有办法再将你放回去,再说你这肉身遭到重创,已经无法停留人类魂魄了。小兵,眼下咱们只能先将这肉身冰冻起来,免得它腐烂变质,然后再找到一个有接筋换骨之术的良医,将你的肉身修复之后再想其他办法吧。”
罗禽挠了挠结疤的脸颊:“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肉身上解下储物袋,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对肉身造成二次伤害,之后又将肉身引入储物袋,在空间的角落处安置妥当。
储物袋本就留有他的魂识印记,现在他肉身虽逝,但魂识还在,所以这储物袋可以继续打开。唯一的差别是,他现在依附在无智尸魈体内,引物驱物借用的是尸魈体内的灵力。
“小兵,这是余老头的储物袋,还有在那余老头死前,离离对他进行了搜魂,不过他死得太快,离离只搜取了最近发生的一部分而已,我现在将他的记忆传送给你。”水离离将一只储物袋交到罗禽手上,又化作一道蓝光钻入尸魈体内。
这段记忆始于五日之前的一座密洞内,余姓老者盘膝而坐,身前的地面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细丝,看样子应该是某种灵纹。正当余姓老者沉思之时,洞中突然来了一人,吩咐了几句后又快速离去。
那人所说就是要求余姓老者前来此地困杀他罗禽的。但是从两人短短的交流来看,那神秘之人并没有提到以大量灵石作为报酬一事,反而更像是上级对下级下达的命令一般,这让他十分不解。
余姓老者在简单收拾一番后,就出洞往小雪拭山脉而来。通过其一路所行路径,罗禽初步判断出余姓老者所住的密洞是在镇妖关以东北千里之地,洞旁有一大一小两片连湖,如同葫芦形状,十分好记。
之后如何上小雪拭山,如何入雷公派等事,罗禽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并没有过多在意。真正吸引他的还是刻在密洞地面之上的那一片复杂灵纹。
“这些灵纹如此复杂,不知有何作用?”灵纹师天生就对陌生的灵纹充满好奇,罗禽也不意外。
“有机会定要去那密洞一趟。”紫黑色的丑脸僵硬地抽搐了几下后,将余姓老者的储物袋拿在手中翻看起来。
这储物袋样貌普通,但里面所刻灵纹却不寻常,他放出魂识初初一探,就知此袋已被余姓老者布下了极为厉害的禁制,以他目前的状况,一时半会内是根本解不开的,于是将储物袋往腰间一别,不再探究。
余姓老者为了困杀他,事先在雷公山顶布下了两道五重法阵。而且这两道法阵成功瞒过了他的眼睛,这种情况是他修道至今从未遇到过的,看来余姓老者在灵纹上面的天赋和造诣怕是远在他之上的。
对于这种天赋异禀的灵纹大师,虽然已经无法成为交流切磋的对象,但对方所留的任何一片灵纹对罗禽来说都是极具价值的至宝。眼下余姓老者已然逝去,但两道法阵依然存在,罗禽环视一圈,开始探查起法阵来。
“五重封灵阵”只能封住灵海,而他所依附的尸魈与水离离的修炼体系都与人族不同,体内并没有灵海生成,所以此阵对于此刻的罗禽没有丝毫作用。唯有“五重禁身阵”不仅对人族修士有用,对尸魈和水离离同样有效,想要离开此地,唯有找到“五重禁身阵”的通行之令。
他在周边寻找了一番后,果然在一处草丛中找到了“五重禁身阵”的通行令牌。将令牌往前一伸,“五重禁身阵”橙色结界猛然亮起后,又快速撕出一道缺口出来,他十分轻松地走出了法阵。
之后,他花了一点时间仔细寻找,终于将没入地中的八块“五重封灵阵”法盘悉数挖出,又将余姓老者的残肢和打斗痕迹收拾一番,向着东方光芒大作处飞速遁去。至于“五重禁身阵”的法盘,他没敢乱碰,以免被其强大的阵法威力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