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昏暗的小屋子,两只蜡烛所能带来的光源极其有限,忽明忽暗的烛火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就会熄灭一般。
一阵女人痛苦的喘息声充斥在整个房间。
那女人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鲜血从她的腿根染红了整条裙子。
细细一看,还会发现,女人的肩膀处,竟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从中不停地涌出…
在她一旁,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拧着眉头,颤抖的手想要极力地捏稳手中的两把小手术刀。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年仅二十出头的他额头上已经淌满了豆大的冷汗,当然,他身后的士兵也免不了紧张,但是出于士兵的素养,他们显得比医生镇静许多。
深吸一口气,医生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汗珠,开始慌忙地操起刀来。
他要赶在这个孕妇被完全感染之前,将她肚中的孩子取出来。
而他所能支配的时间,甚至不到十分钟…
女人脸上的肌肉一阵阵地抽搐,本应美丽的脸上此刻却透露着令人心惊的狰狞!她的肌肉不停地翻滚,脸色忽青忽白,看起来十分痛苦!
门外的走廊上,一个中年男人双手捂面蹲坐在门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凌乱的头发看起来仿佛刚刚和人打过架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约莫几分钟后,病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他忽然将手拿开,焦急地想要进去看个究竟,却又在门前停了下来,他知道,里面的情况还没有完全好转。
一脸憔悴不堪,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的打击,沧桑的眼中满是悲痛。
“咣当”…病房之中忽然传来一声骚乱,男人终于忍不住惊慌失措地猛推开门,然而手术室内的病床上,已经没有了“病人”,玻璃渣散落了一地,似乎有什么人击碎了玻璃窗并逃了出去。
一个士兵仍旧心有余悸地攥着手里的长剑在发抖,另一名士兵片刻发愣之后立刻冲出了病房。
至于医生,则瘫倒在地,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破碎的玻璃窗,他的手边,是一个浑身沾着血正哇哇大哭的婴儿…
……………………
尼古拉村,作为整个国家最贫穷的地方,人却很多。不过让艾瑞克羡慕的地方不在那些大人们口中繁华的大城市,而是那堵高高的围墙外面。
那一堵从他出生以来便屹立在那里的巨大围墙,隔绝了整个森德尔国与外界,却隔绝不了他的遐想。
想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加入那群身着黑色军装的人。
而今天,又有一队士兵从首都浩浩荡荡地来了!
他兴奋地拉着妹妹来到了村子的中央道上,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恰好不好,军队刚从这里经过,两人一同仰望着那个唯一一个骑在马上的士兵,眼中竟闪烁起一股异样的光芒!
他向往,那群自由的士兵。他们背上那展翅欲飞的凤凰简笔图,那是他觉得最好看的图案,这群人,被称为远征军!
正当他无限的幻想着将来的自己穿上那身衣服时,周围大人的议论却传入了他的耳朵。
“真是不知道出去干嘛…”
“不知道这次又能回来多少人…”
“所以说我们交的税都是拿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吗?可恶的赫尔!”
“明明呆在里面就好了,估计不是希望之炬在的话,远征军恐怕早就被解散了!”
村民们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语言反而愈加地充满敌意起来。
士兵们阴沉着脸,却仍旧没有动摇地朝着前方前进着…
忽然,一道倩影从人群里冲了出来,她直直扑到了队伍中一个年轻士兵的怀中,年轻士兵微微一愣后,有些怜爱的抱住她,周围其他士兵望了一眼,暗叹一口气,而后继续前进…
“一定要回来!莱尔…”
“嗯!蒂亚,为了你,我绝对会活着回来!”
话毕,两人紧拥在一起亲吻起来…
两行泪水从他们的眼角滚落出来。
“我走了。”男孩双手握住女孩的肩膀,而后跟上了队伍的步伐…
艾瑞克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眼里全是憧憬,他也想出去看看那外面的世界。
为什么,他们要出去呢?即便城墙的另一边,就是地狱…
几千人的队伍终于消失在街尾。
人群逐渐散去,然而艾瑞克却始终眺望着那高高的城墙,几只鸟儿从他的头顶掠过,“好想加入远征军啊。”
艾瑞克扭头看向妹妹,光辉照耀在他稚嫩的脸上,发出了足以融化一切的天真。
“安琪拉,你长大了要和我一起参军吗?”
艾瑞克天蓝色的眼睛是那么深邃美丽,让人心醉神迷,安琪拉脸颊一红头一偏,不敢与那双蓝色的眼睛对视,“哥哥去哪里,安琪拉,就去哪里。”
艾瑞克痴痴地笑着,然后一把抱住妹妹,“嗯!长大以后也要一起!”
这时候几个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从旁边经过,露出厌恶嫌弃的眼神骂道:“怪胎!臭食死徒!”
艾瑞克暗自咬咬牙,看了看身旁的妹妹,又强行压下怒火牵着她走了。
妹妹见状,脸颊一红,埋着头任由他牵着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十年间,他们甚至已经快要习惯这种待遇了。
他们没有朋友,从刚出生时就没有,村里的孩子都疏远他们,说他们是怪胎,因为他们的母亲在即将临产的时候被食死徒袭击而感染。
当然,他并没有见过所谓的食死徒,只知道大人说,那种怪物长得很恐怖,还要吃人!
为了防止食死徒吃掉人类,所以人类才在这深山之中定居并修筑起了围墙,将食死徒隔离在外…
艾瑞克拉着妹妹一路小跳来到草场,这里是村民堆放干草的地方,他很喜欢钻进干草堆的感觉,这样让他非常舒服。
“呲啦”一声,艾瑞克和安琪拉一同躺在草堆上。
“怪胎?怎么在这里,唉!”
“没心情在这里玩了,两个怪物,看着都恶心!”
“滚出去吧!”一个孩子忽然拾起一块泥块扔向了两人,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安琪拉的头上。
她闷哼一声,却忍住没有叫出来…
即便如此,艾瑞克也看见了,他猛然站起来,二话不说便朝着扔石头的那个孩子扑了过去!狠狠一拳砸在了对方脸上。
“哥哥!”妹妹尖叫起来,想要叫住他。
然而几个孩子已经围了上去,压倒艾瑞克,对着他猛踢起来。
艾瑞克咬着牙,双目赤红,却无力反抗。
“住手!”妹妹焦急地搬起一块石头大喊道。
其中一个孩子闻声转而看向她,轻蔑而又狂妄地走到了妹妹身前:“有本事,你就砸啊!”
艾瑞克余光看向妹妹,咆哮起来:“滚开!你们如果敢动她,我绝对会杀了你们!”
“哈哈哈!”几个孩子忽然大笑起来,反而更加用力地踢向艾瑞克。
“听到了吗?”站在妹妹身前的孩子狂妄地逼向她,“你哥哥要杀了我?真是好怕怕,哈哈!”
“不要打我哥哥,住手啊!我真的会砸下去的。”
“那你倒是砸啊!”那孩子终于不耐烦了,伸手推向安琪拉。
安琪拉受刺激,手上一用力,居然真的砸了下去。
“扑通”一声,那孩子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额头上流下一束鲜血…
太阳当空,正是中午,一家简陋的房子前,站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他将手背在身后,愤怒地盯着他的两个孩子。
“你们两个!”中年男子冲着两人吼起来,“怎么把别人打成这样!?”
“谁让他们欺负妹妹…”艾瑞克低声嘟哝道,一旁的安琪拉闻言脸颊一红,两手在身前互戳起来。
“那那个孩子也是你打得咯?”男人扭头瞪向艾瑞克。
艾瑞克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父亲见状猛抬起右手,眼看就要打下去。
安琪拉却忽然叫道:“是我打的!因为他们打哥哥,所以我…”
“啪!”话未完,父亲一个耳光扇向了妹妹。
“安琪拉!”
不可置信地摸向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安琪拉表情委屈至极,哭着朝父亲大吼起来,“明明我们没有错,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和哥哥?!明明全都是他们的错!”
说完,安琪拉抹了一把眼泪,竟转身跑了。
艾瑞克见状,咬牙切齿地瞥了一眼父亲,也跟了上去。
他一路追着安琪拉,跑了许久,安琪拉终于在村外的森林之中停了下来。
艾瑞克凑到她身旁,看着伤心地蹲下来抽泣的妹妹,一阵揪心,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为什么?我们究竟哪里错了?哥哥…”
没有回答,艾瑞克一把抱住了妹妹,眼中满是温柔。
我长大以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感受着艾瑞克的体温,安琪拉也抱紧他,哭得更加厉害,“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他坚定地点头,“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安琪拉手上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仿佛生怕艾瑞克离开他一样,哭喊道:“嗯,我相信,哥哥一定会保护我的!”
“以后的以后,我们也要在一起,不要分开,永远不要!”
两人紧紧相拥,在这个村子里,他们一直相依为命,才走过了这十年。
突然!一旁的灌木丛之中刷刷刷地蹿出了几道黑影。
措不及防之下,吓得他们两个都跌坐在地。
“略略略!怪胎!滚吧!”几个孩子说完后冲着艾瑞克做了一个鬼脸,便撒开腿跑了。
愤怒!艾瑞克瞬间爬起来冲了上去,他要宰了那群混蛋!
连滚带爬,他猛追了上去,然而刚刚冲出去不过几秒,他的身后忽然传来妹妹的尖叫声。
“该死!”他咆哮一声,转身折返而去,后面肯定还有别的家伙!敢欺负妹妹,他绝对饶不了他!
终于回到原地。
“啪嗒…”艾瑞克的脚忽然踩到了一滩粘稠的液体,他疑惑地埋头看去,入眼处是一片猩红!
瞬间,猛烈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孔,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前方,此刻的安琪拉,正倒在血泊之中!她偏着头,绝望而又恐惧的眼睛正好看向艾瑞克。
一些类似内脏的碎肉散落一地,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蹲在安琪拉的身前,不知做着什么,一片片令人战栗的咀嚼声从那男人嘴里发出…
艾瑞克忽然想起了什么,瞳孔紧缩,心脏狂跳起来。
那是…食死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