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火云掌派毫无感情的声音道:“这血,这血融合在了一起,不错,正是你的鲜血。”
南凌风身子一震,抬头看向那慈眉善目的老头,见那拂尘白丝合着他一头银发一起飘飞,也一样是完美无瑕的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那一根是头发,那一根是拂尘白丝。
白磷道长一甩袖袍,自走到一边去了。南凌风一跃而起,走到火云掌派跟前,见他一张枯索老手之上,一点鲜红蜿蜒在手掌纹路之间,浑然一片。
南凌风一头雾水,看着火云掌派那褶皱沧桑的老脸,心中寻思:“定是掌派不想我被废除武功,成为废人,故意为之的。若不然,那‘千佛白骨手’的血,又怎么可能和我的鲜血融为一体。”
擦了擦头上冷汗,又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火云掌派道:“虽是如此,但这洞中封印着兽王最后一魄,假以时日,牠定然卷土重来,你们要多留心,每日巡视这烟霞洞,确保万一,我也会再加固这洞中禁制!”
转头对南凌风道:“好孩子,你既然与这烟霞洞有缘,此后修行,便到此处,我亲自教授你天火境武功。”
赤磷道长大喜,一拍地上瘫坐的南凌风道:“得掌派亲自教授你武功,还不快快谢他。”
南凌风一骨碌翻身跪倒,“咚咚咚”连磕了九个响头,喜道:“多,多谢掌派师祖。”忽然想到一事,心中欣喜之情立时烟消云散,暗道:“啊,是了,掌派师祖知道了我私通外敌,为了保全火云宫和我师父赤磷道长的面子,所以没有当面戳穿我,是要私下将我废掉。”
硬着头皮道:“掌派师尊亲授武功,本是弟子大幸,但掌派师祖要事繁冗,每天处理火云宫上下要事,弟子也不敢耽搁师祖修行,还是由师父教授也就是了。”
白磷道长见状,也上前道:“赤磷师兄修为不浅,以南凌风现下修为,就算,就算已是天火境,教导于他也绰绰有余,何必掌派亲力亲为。”
说到那“天火境”三字时,眉头紧皱。火云掌派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算是有奇缘之人,说起来,的确有一个人比我更加适合点拨你。”从袖中取出一串手珠,递给南凌风道:“你持了此珠,去山顶清风观,请我师弟清风道长教授点拨你几日。胜过你数年苦练。”
那清风道长和火云道长乃是昔日赤磷堂白磷堂首座,被外人称作“火云双雄”,那清风道长后来继承火灵根,本该是第七代火云门掌派,但他痴迷修道,将掌派之位让给了师弟火云道长,自己在那烟霞山顶修了一座小小道观,终年闭关修武,已有数十年不曾下得观来。
年轻一辈的弟子都只听说过他的大名,从未见过他本尊。南凌风听说要去找那如雷贯耳的清风道长指点自己,心中大喜,心道:“就算是要借他的手把我这‘私通外敌’的叛徒除了,那我也认了。”
白磷道长大是不满,朗声道:“掌派,你忒也偏心,只他赤磷堂弟子得清风道长亲授。”
火云掌派捋须哈哈大笑,说道:“你是不知,那清风师兄生性不拘,这许多年不曾和外人接触,只是他向来喜欢一些怪异的修炼法门,尤其喜欢有天赋的怪才。这少年在这烟霞洞功高,而在别处又力微,或许能从师于他。寻常弟子,还是不要跟随他习练的好。”
白磷道长道:“明明就是偏心!”气鼓鼓地站在一边。南凌风却觉得这个时候的白磷道长比往时亲切了许多,可爱了许多。
火云掌派道:“好好好,既如此,我书信一封,你们赤磷堂白磷堂各推荐两位弟子,凑齐四人,一起上清风观修行。”
白磷道长闻言,这才大喜谢过。南凌风心道:“这样也好,免得我一人上去,无聊得紧。”
那白磷堂推荐的弟子之中,自然有陆步轩,另外一人便是白飞飞。赤磷道长则推荐了楚凌惜,加上南凌风刚好两人。
四人听闻要上清风观聆听清风道长教诲都大是兴奋,第二日便动身。那清风观建在烟霞山顶,只是平日未得师命,都不敢上山打扰。今番领了火云道长手珠,四人御剑飞行,高来高去,只片刻功夫便到了山巅。
见四野风清,白云在脚下飘浮,倒似人间仙境一般。山顶一座破败道观,两根松木架成的院门,上边歪歪斜斜地挂了一块木匾,裂痕斑斑,黑漆写的“清风观”三个字,笔记残败,模模糊糊。
四人都是大吃一惊,眼前模样,和自己想象之中,大是不同。但旋即一想,道家修炼,多追求天人合一,不求这些身外之物的享受。
南凌风取出掌派所给的手珠,上前轻轻敲了敲山门。那木门“咯吱”一声,兀自开了,原来没锁。南凌风探了脑袋进去,大声道:“有人在吗?”
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头对三人摊了摊手。陆步轩道:“我们进去瞧瞧。”
南凌风当先走了进去,只见满院荒草,不似有人居住。扯着嗓子又吼道:“清风师祖,清风师祖,弟子求见!”四下除了山风清音更无别样。
进到观中,只见那殿上供奉这一个道人,道像破败,看不出是谁,供桌之上,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
楚凌惜低声道:“这屋子似是久未有人来过,难道清风道长不在此处?”
南凌风道“怎么可能,清风师祖二十多年没有下过清风观,想来是他外出了,我们且将这打扫干净,他老人家一会回来,一高兴,不定便教授我们一样厉害的功法。”
陆步轩一身白衣,平日更不曾做过这清洁工作,皱了皱眉,但旋即也加入了三人,一起清扫了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忽听一人门外高歌,四人冲了出去,却见衣着破败,头顶一头乱发的老者牵了一只大狗走进院子,那人头发宛如杂草,四面八方的生长,像被火药炸过一般。反而是那大狗,毛发锃亮,吃得肥肥胖胖。
四人哑然失色,南凌风上前道:“弟子四人领火云掌派的命,来跟清风师祖学艺。”说着递过那穿手珠。
那人瞪了瞪双眼,伸出右手,做个稍待的姿势,左手伸进耳朵一顿倒腾,便见他食指之上,沾满了一层厚厚的似油垢一般的东西,他在自己衣裤之上随手一擦,这才凑过耳朵道:“你,你说什么?”
四人相顾骇然,南凌风扯了嗓子道:“掌派让我们四人来跟清风师祖您老人家学艺!”
那老头皱眉道:“你那么大声作甚,我又不是聋子!”
南凌风道:“我以为师祖你的耳朵被耳屎塞住了,不大灵光。”
那老头哼了一声,双手叉腰,昂头道:“我的耳朵若是不大灵光,那天下没几个正常的。你们不跟火云老头儿学艺,上来又有什么用啦。”
陆步轩整了整衣冠,上前道:“弟子陆步轩,拜见师祖,我听父亲时常提起您老人家,说您乃是火云宫不出世的高人,淡泊明志,在山巅修道数十载,实为火云宫第一人。”
白飞飞也上前道:“这位是我们的师兄,是火云宫新一代弟子中的领头。”
南凌风见那陆步轩似在拍师祖马屁,心中好笑,见白飞飞拼命为他说好话,心中却又是一苦。但看着她秀美的脸庞,却又无法怪她。
坐在地上,扯了一只枯草叼在嘴中,见那大狗伸着一条老长舌头对着自己嗅来嗅去,伸手在它狗头上拍了拍,自语道:“有的人,还比不上你这位狗老兄。”说罢看了看陆步轩,忽然想起他爹白磷道长,又补了一句:“有的人,一把年岁又活在了狗身上。”
心中有气,将那枯草尽数嚼烂。将面前一窜不知什么的植被连根拔起,却见那根茎雪白,足有尺来长。
那老道见状,心疼道:“哎呀,你怎么把我辛辛苦苦种的白参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