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林行云沦为了整个山门的笑谈,连观里的火工道人似乎都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物”,三两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本来大伙还将信将疑,可在连他们紫薇殿都有人别开生面的暗示后,彻头彻尾的相信起来。
如果不算上笑容中的冷意,还真的以为有什么喜庆的事发生了呢。
是啊,在其他宫、殿弟子看来,你紫薇殿本身资质就差,首座李济山又近乎放养的作法,你凭什么能出现天才,又怎么会出现天才?
你们本该成为咱们龙虎山年年垫底的存在,居于末流才是你们紫薇殿真正的宿命!呵呵,你林行云是个翘楚?天才?不过是笑话罢了。
龙虎山好像恢复了正常!
张崇光在得到外面传递过来的消息后,还不知道私自下山的就是李济山的那位得意弟子林行云,还好,两个孩子没出什么事情。
直到今天早上,石震霄师弟一早过来,他才知道原来是紫薇殿的二人,其外,还有林行云那孩子自身出现的问题。
在整个山门都在说着他是怎样怎样的天赋异禀、天资过人的时候,张崇光私下里是留意过的,林行云天赋如何他根本不在乎,他更好奇这个人如何。
要说天才,当年的二师弟孟先是何等的惊才艳艳,一人力压龙虎山所有弟子,包括自己在内,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张崇光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当年的孟师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龙虎山哪个首座不对他寄予厚望,哪个弟子不以他为目标。仅仅五年,就从入门突破道体期,二十岁就已经进入金丹境界了。尤其是他的那一手飘逸的剑法,师父一度将之视为正一祖师再世。
炙手可热啊!
要是他还活着,现在这个掌门一定是他吧。可他太优秀了,这世上越是优秀的人越是狷狂自大,把谁都不放在眼中。他终是被群邪设计力竭而亡。
张崇光本觉得林行云很好,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性,不恃才傲物不盛气凌人,以他不错的资质来看,以后就算比不过当年的孟先,也能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张崇光心中叹息,“可惜,可惜啊,都是夭折了的天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天才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光鲜的外表,可岁月会告诉你,只有长成了的狮子,才真正能雄踞一方!才是真正的天才。
石震霄声若洪钟道:“师兄,大体就这么一件事,老石愚笨,琢磨了一下没想明白,不知道该罚还是不该罚。”
张崇光淡淡道:“国无法不立,家无规不兴。”
“那就是要罚了,怎么罚合适?”
张崇光摆手道:“你一直掌管着门中的秩序,自己看着办吧。”
后山石室。
李济山叹息道:“还是被师父说准了。”
清止平静道:“你先说说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济山道:“修为尽失!”
李济山想了想,又说道:“据外门的弟子说,他们两个好像跟外几个人起了冲突,不知道问题是不是跟那几个人有关。”
清止沉吟道:“应该不是,前几日你不是也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应该是他自己的问题。”
李济山叹道:“如果结果是这样,我没法跟他交代啊。”
清止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李济山苦笑道:“他自己倒没事人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清止笑道:“不错,不错。”
李济山道:“石师兄那边说,罚他二人幽禁伏魔殿一月,算是小惩大诫。”
清止道:“这无妨,他心性尚好就好。”
李济山叹道:“您老倒是沉得住气。”
清止淡淡道:“天命难违,既然已经如此,强求亦是无用,顺天应命。”
李济山道:“好歹您也教了他这些年,一点都不可惜?”
清止道:“且先看看再说,未来怎样谁说得清楚。”
谁说的清?
紫薇殿中。
李忠玮在院中练习了一个早上的清霄剑法后挥汗如雨。
他一直很努力,无论是剑法还是修行,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不用再寄人篱下,每天过着看人眼色的生活。
可总有一个身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李忠玮奋力一刺,心中恨道:“林行云,你到底哪里比我强,每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我又什么时候偷懒过,可为什么总比不过你,为什么我不如?”
他本来已经将第一式清霄剑法练的熟稔,削,砍,刺,斩,而现在因为凭空多出几分力气,手下的剑招变得生硬起来。
林行云那挂在嘴角的笑,在他心里总觉得跟那个嫡出的大哥一模一样,嘲笑着自己,心中一股怨恨难以熄灭。
为什么?他无奈。
但今天不同。
收招,挺立,背对着阮诚的脸上泛起了笑容。
他冷笑道:“不是你的你也拿不走,林行云,你也有今天,哈哈。咱们紫薇殿的天才人物竟然回如此不堪,天才?我看你就是一堆狗屎。”
他觉得今天足够意气风发,他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他觉得似乎今天已经把第二式清霄剑法练会。
在不远处同在练剑的阮诚见李忠玮停下,早去拿了两块干布面巾来,先递给李忠玮一块。
李忠玮接过面巾,擦了擦汗笑道:“阮师弟,你听说了么?现在林行云变得跟贾师道差不多,哈哈。”
阮诚点头道:“嗯。可林师兄怎么会一下子就修为尽失了?”
李忠玮冷笑:“怎么会?哼,我看多半是原形毕露。”
阮诚犹豫道:“我觉得林师兄应该是碰到什么难事了。”
李忠玮皱眉道:“一口一个林师兄,一口一个林师兄,你跟他很熟啊?他跟你很要好啊?”
阮诚怯道:“我总觉得林...林行云没那么坏。”
李忠玮道:“你懂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阮诚没再说什么,尽管李师兄这么说,他还是有些不信。
林师兄应该会好起来的吧,他心里想。
“听说那臭石头罚他去禁足伏魔殿?嘿,那可是一个好地方。”李忠玮坏笑道。
阮诚听到伏魔殿,想起经常半夜传出的恐怖叫声,一半害怕一半担心。他听师兄们私下说,伏魔殿中关着一个罪大恶极的恐怖怪物,杀人如麻,他总能想象出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怪声大叫,可怕极了。
李忠玮见阮诚一脸胡思乱想状,嘲笑道:“你怕个鸟,就算真有怪物还能吃了你不成?天塌下来好歹有高个顶着,嘿,就算要杀人吃人也轮不到你。。”
阮诚微微一笑,很牵强。
李忠玮又道:“贾师道这小子没事总喜欢跟着他,这下也要跟着一起受罚,他有什么好,哼,早晚露出狐狸尾巴来。”
阮诚想不通师兄为什么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为什么偏偏看不惯林师兄,还有,自己是不是太胆小了?
尽管知道伏魔殿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有林师哥在,贾师道一点都不担心,三师哥也说每天会给自己送来吃的,他受了罚竟然也很高兴。
临走前,殷棋正歉然对林行云说:“林师弟,这事怪我,师父让我通知几位师兄弟,但你们不知道。你放心,回头我一定跟师父说清楚。”
林行云知道殷棋正一定不会故意这么做,要说整个紫薇殿,殷棋正最能不偏不倚,所以师父有意让他管理大小一应事宜。
林行云笑说道:“二师兄我没事的,就算那天你告诉我,我也一定会下山出去,跟你没关系的。”
殷棋正心中叹道,小师弟果然有些不同,处事不惊,可惜了。又道:“话虽如此,我也有责任。”他没有过多解释为什么,只是歉然。
既然如此,林行云也不置可否。
林行云和贾师道被关在伏魔殿的一个偏殿中,说是关住,其实除了一个领路的小道士并没有人看守,因为大家都知道进了伏魔殿是不会随意走动的,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
伏魔殿中阴阴森森,有时墙角会突然吹起一阵旋风,卷起一堆落叶,飘飘忽忽。
林行云见伏魔殿比紫薇殿还要小,大院中除了一两处偏殿外空空落落,也没有别的什么人迹。
院中间矗立一座阁楼,楼前悬朱漆匾额,书镇魔二字,铁画银钩,苍劲威严。里面时不时传来铁链声响,那道士走时叮嘱道:师父吩咐,不要随意走动,在房内思过要紧。
林行云这几天的大起大落,对这些更不会在乎,除了不能出门还要洒扫殿宇外,跟原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贾师道除了好像比以往更加贪睡外,没有别的不同。
林行云微笑道:“这里冷静清幽,外人不会来打扰,这一个月正好可以用来修炼炼魂。”
“三重魂决,第一重御物,第二重出游,第三重阴神。说起来虽然就简单三重,可每一重境界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以我现在的神识强度,也只是刚刚能感知到外物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正能御物。”林行云已经迫不及待。
九式清霄剑法,林行云也一直没有落下,虽然法力不在,可练会的剑招却不会忘。
林行云隔着窗子望向葱郁后山,喃喃道:“这剑太轻了,可惜古铜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