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周三，天气是晴朗的，北京有些凉凉的，而李晓芙的生日到了。
晚上，他俩相约在沪江香满楼吃了一顿上海菜。两个人都颇有感慨，毕竟这是相恋两年多来第一次他给她过生日，互相的心里都是感动的，只感觉此刻在一起就好，吃完饭两人拉着手一路往东走着，李晓芙又甩着手荡秋千。走到二环路立交桥上，他们停下脚步来看了看这车水马龙的东二环，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景象很吸引人；车水马龙、来来往往，汇聚成了滚滚洪流，可是车里的人却谁也不认识谁。赵冰只觉得心里有话，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微微吐了口气。
李晓芙也很安静，斜斜地靠着他，她向天吐气，口中冒出一层白汽，“哎呀，气温已经这么低啦！看来今年冬天冷的早咯。”
“有我在呢，你心里就暖暖的。”赵冰故意装出可爱的口气，不过实在不怎么可爱。
“切，哪里暖暖的？你不就是带我吃了顿饭吗？”她噘着嘴看着他。
赵冰也看了她一会儿，他面带微笑，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放到李晓芙的手里，他说：“这个给你。”
李晓芙眨着大眼睛，接过他的卡片，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那家语言培训机构的缴费单和新课程表，课程表上的名字写的是李晓芙，她的英语第一阶段课程已经上完了，他偷偷给她报了第二阶段的课程，打折后缴了6000元，“嘿嘿，你什么时候去办的呀？”她问，语气里尽是欢喜与温柔。
“上个周末去办的，我还跟他们工作人员说别告诉你，如果你自己去办就拦着你。”
“哈哈，拦着我？哪有商家拦着客人不做生意的呀？”
“对呀！我就是告诉他们，如果你问为什么，他们就会回答：‘嗯，我们不做生意了！’他们和我保证没问题，不会穿帮。”
“哈哈，真的？总之太好了，我也确实考虑要上第二阶段了，现在我写英文长邮件比以前好多了，接下来我还得努努力，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独自应对外国客户了。”自从Cathy走了，她的工作暂时向Peter汇报，业务拓展部还有另一位经理，可是他麾下已经有人，无力再带李晓芙，Peter的工作语言是英文的，这也逼着李晓芙提高了不少英语水平；她甚至幻想，如果自己进步够快，没准就直接填了Cathy的萝卜坑；她今天将这个话题和赵冰谈起了，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小样儿，志气还不小呢！”
“那当然了，这部还有你支持嘛！等我上完第二阶段就能当上经理啦！”
“李总，那今后可得靠你多提携呀！”
“赵冰君，你可要好好努力呀！”
“当然，我们一起努力，我的宝贝儿，生日快乐。”
“嗯，过了今天就真的二十四周岁了，马上就本命年啦，我要穿红色的衣服了。”
“穿红色内衣就行，别的不用。”
“你这人就是总想着那些事情。”
“哈哈，男女朋友么，都是成年人，不想那些想什么？这也是生活重要的一部分。”
李晓芙笑笑，不想就此点和他继续讨论；心里倒真心考虑要买一套红色的内衣了，最好还要有一套红色睡衣，赵冰如果知道她真的有这想法，又得后悔撩拨起她的购物欲。
两人牵着手，又向东沿路走着，已经可以看到了远处三里屯和工体里的霓虹闪烁跟灯红酒绿了，一路上都是各色赶场子的异装男女们。
赵冰说：“诶，对了！我今天接到了未来软件的电话了。”
“真的呀？说什么了？是叫你去面试吗？”
“嗯，他们问我最近有没有时间去面试，我说正好下周去参加互联网大会，然后回一趟上海；可以去一趟未来软件见一见。”
“哦！你也去乌镇呀？Peter也要带我去，这次公司好多人都要去呢！我们要看看能不能再互联网大会上多搜罗一些客户。”
“好啊！然后，诶，你不如跟我去上海见见我爸爸妈妈得了。”赵冰看着她，他这次并不是在开玩笑了。
“哈哈，那怎么行？太不正式了，还是下次再见啦！面试就祝你马到成功，嗯，你等了快一年了，这次你一定会成功的。”
“面试我倒不担心，不行就再说，见我爸妈没事儿的，我们家很随便的；他们俩也是特别随和的人。”
李晓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微笑着说：“还是下次吧！等你确认了要去上海再说。”
“好吧！”
李晓芙马上抓住他的胳膊，靠着他说：“嘻嘻，亲爱的，今天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开心，你送的礼物比较符合实际。”
“哼，那当然了，那些首饰、化妆品又不能一直用，包包呢我也买不起，你看这学知识多好啊！知识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就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哈哈，就像吃饭，吃多了长肉肉，肉肉也不会消失的。”
“不对，肉肉要变成便便的。”
她哈哈大笑，搂着赵冰的胳膊一路向前走着，穿过了三里屯就回家了；因为明天还要工作，他们决定今夜不在一起，送她到家里楼下后，互相吻别，李晓芙说：“哎呀，被你的胡子扎到了，亲爱的，你又该刮胡子了。”她伸手摸着他的下巴，他笑笑自己也摸了摸；在她上楼后，他一路走回了燕莎桥，路上在想：“怎么样能说服她去见我爸妈呢？”
周末前的两天，赵冰除了工作就是在想着面试的事情，他将自己的英文自我介绍背诵熟练，还特地向张小红请教了一些互联网公司的情况，做了不少功课。周五下班，他将沈晴送的皮鞋拿回了家里，准备这次的面试中穿上，然后就将之放在上海。
李晓芙周六收拾了出差的行李来到他家，SPR这次前往互联网大会的队伍规模不小，北京由业务拓展部副总裁Peter带队，上海则由集团COO亲自带领，而李美暄的项目团队已经与未来软件的人一起进驻了乌镇，开始了展台和发布会现场的搭建等诸多工作。
赵冰收拾行李时，皮鞋盒子就放在门口的鞋架上，李晓芙看到了这鞋盒是从来没见过的，她问：“咦？这皮鞋是你的吗？很新呀！什么牌子，看着很不错哦！”
“喔，……我也不懂这些品牌，是别人买了送我的，我估计也是挺贵的，一直没舍得穿。”
“嗯，我也不认识男鞋，不过这个肯定很高档的。”李晓芙打开看了看，又盖上了，她疑惑地看看赵冰，希望得到更多的信息。
“是吧，还是以前过生日时候，别人送的呢。”
“谁那么大方送你呀？你的书记同学呀？万帅？谢萌？我看也不像。”
“没有，其他同学，她送了，我也不能不收吧？下次她过生日我再回赠给她呗！”
“哼，我发现这英语是真好，男他是He，女她是She，不像咱们中文全都读一个音，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送给你的，你也可以说它咯！”
赵冰眉头一皱，并不喜欢她将沈晴比喻成猫、狗；虽然也是自己瞒着她在先，但是即使和她说实话，只怕也会引来争吵。他按下了心中的小火气；微微笑了一下，慢慢说道：“嗨，就是我那结了婚，嗯，又离了婚的同学送的，她原来给他老公买的，离婚了嘛！鞋扔了多可惜，就送给我了。”
“哟，你和她老公的尺码一样大呀？真是够巧的，哼，她那么有钱，还在乎这双鞋？要是我，我就扔了它。”
“好好的一双鞋，扔了干嘛？”
“那留着干嘛？天天做念想？还是送给前男友？”
“嗨，越说越过分了啊，什么前男友啊？我和她没关系。”
“没关系送给你？她不扔，难道你不会扔掉吗？”
“人家也不像你这样，人有钱也不乱糟蹋；你这手头没钱，倒挺能摆谱，几千块的东西说扔就扔了。”
“好好好！我就是糟蹋钱，我就是喜欢浪费，我就是不如别人，好了吧！你喜欢她，你去做她老公啊！反正她也离婚了。”
“胡说什么呢你？不就是送我一双鞋么，有必要这样吗？”
“是没有必要，你送给她相框，她送你一双鞋，反正你们是一对，有我什么事？！”李晓芙说完，侧过身就将沙发边的行李箱拿起，随后穿上衣服，推门离开了他家。赵冰没有阻拦她，抱胸站在一边生着气；他觉得今天她有些无理取闹，但也感觉她这次似乎是真生气了，或许是因为长期吃醋而积压下来的怨气，终于让这双鞋给引爆了。他觉得自己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她羞辱沈晴让他忍受不了；即使她并不知情，即使是他先瞒着她的。
周末的两人一直没有沟通，王欣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她不答；王欣没有多问，只劝她凡事看开些；心平气和以后，李晓芙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周一早餐，赵、李两人在机场相见了，依然是互相尴尬地躲避着；都只顾和其他同事说话，可他们心里又想找几个机会互相圆个话。这次的航班也不知是如何安排的座位，竟然将他俩一起安排坐在了舱位靠后的窗户边，远离前方的大部队；两人觉得还真是有缘，心里暗暗发笑，气也消了大半，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李晓芙靠着窗坐，赵冰挨着过道。飞机起飞平稳了以后，他说话了：“嘿，嘿，那双鞋我不穿了，回头离开北京，我就把那双鞋留在她家，也不带走，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我也没生气，那天来事儿了，心情不大好！”李晓芙的语气显得冷静，而又带着些歉意；她面孔朝着窗外，看着朵朵白云。
“嗯，睡一觉吧？吃饭了我叫你。”
“还不困呢！……诶，你面试的材料都准备好了么？”
“基本都好了，没有什么更多需要准备的了。”
“可是如果你要是真的面试成功了，那我们就要异地恋了呀！”她忽然蹙起了眉头，显得有些焦躁。
“不会那么快的，再说，你也抓紧找上海的工作呗，咱们一起就过来吧？好吗？”赵冰抓住了她的手。
她却急忙甩开，脸上一阵发红，抬头张望，“哎呀！你真是的，他们万一看见呢？”
“哈哈，他们离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到？”
“万一过来上厕所啊？”
“哦，好咯，不拉手就不拉手呗？他们前面那么多厕所，干嘛要到后面来上？”
李晓芙沉默了片刻又说：“再说吧，我现在不确定想不想去上海，我已经来北京快三年了，去上海，离家里也远了。”
赵冰不想在此时和她讨论过多，免得会争执产生，他语气平和地安慰她：“别急，慢慢来，你看我算上读书的时间，已经在北京呆了六年了，比你的时间可长了一倍呢！放心吧，总之你到了上海，万事有我？”
李晓芙忽然觉得一阵心跳加速，有些难受，她靠着赵冰的肩膀，拉着他的手。
“没事儿吧？”他问。
她摇摇头，“可能是没吃早饭不舒服。”
“待会儿吃点东西。嘿，你这下不怕他们看到了？万一他们来上厕所呢？”
“前面那么多厕所，干嘛要到后面来上？”说完她自己也笑了起来，身子却坐直，手也松开了，她将座椅调得靠后，斜躺着身子戴上耳机，盖上毛毯后，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到达上海后，大家先到上海办公室汇合，随后乘坐包车往乌镇，到达当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家在宾馆登记后，放下行李又集合吃了晚饭，之后就往主会场和展览馆而去，李美暄的团队在现场很忙碌，并没有时间招呼其他人，大家也都很自觉，看了一会儿，就三三两两分头行动了。
乌镇上到处可见执勤的警察，时不时就要检查各人的身份证，毕竟国家领导人也将来此参加大会，这已经成为互联网大会的惯例了，他们的酒店也是一个月前预订好的，而两天以后乌镇将禁止任何人员进出，直到大领导们离开此地。
王啸东作为未来软件的总负责人一直在现场呆着，见到了赵冰，也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与他正常的握了握手，其实一直在忙着工作的他并不知道HR与赵冰沟通到何种程度了。
李晓芙那几天一直跟着Peter，到处拜访客户，发资料、发名片，等到所有活动结束后，她就与领导等第一批人先回了北京。
赵冰按照计划休了假，在上海的家中度过了周末，李晓芙也没有打扰他，让他安心准备面试。周一他穿着整洁笔挺的西装，赵父、赵母很高兴，赵母帮他掸了掸肩膀上的一点点头皮屑，“唉，就是这头皮屑，跟你爸一样，一到冬天就多！好好面，别紧张。”
李晓芙大清早发来了一个马到成功的表情，又把她涂着红唇并做着亲吻状的照片发给他，他笑了笑回复：“谢谢晓晓宝贝！”他又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心想：如果穿沈晴那双皮鞋，大概又能增色不少吧？嘿嘿！但他还是将沈晴送的围巾带回来了，今天上海天阴刮风，有些微凉，他将围巾系上了。
上午十点半他到了未来软件，填写完了各项个人资料表；一直等到了接近11点半，喝了两杯水，去了一次厕所，HR也来了好几趟会议室，告知他面试官Bella有急事在开会，会延误比较久，叫他再耐心等待一下，如果有急事，面试可以改期。赵冰当然不想改期，他表示没关系，可以继续等着，他翻看着HR拿过来的公司资料，脑子里思考着：Bella，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开会开那么久？看来未来还挺忙的呢！
等到十一点四十五分，一位身穿白衬衫加牛仔裤与运动鞋的女生走进了会议室，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年纪，打扮简单而显得干练；她正是HR所说的Bella，一见面她就表达了歉意，标准的美式英语，语速很快，“非常抱歉，今天有一些紧急的事件要处理，So我叫Bella，嗯，不过如果你要叫我的英文名就叫贝拉，不要说Bella，OK？我的中文名叫做李璧如。”
赵冰点点头说：“OK，你好贝拉，我是Neo，赵冰。”他心里想：不知这是什么毛病，倒挺搞笑的，待会儿告诉晓芙，她一定也觉得好笑，不，告诉她是一个年轻的女面试官，她多半要吃醋，我还是少惹她为妙。
“嗯，So_Neo，很高兴认识你，谈一谈你自己吧！做一做自我介绍。”
赵冰开始了自我介绍，他尽可能地多说话，将这几乎拖延了一年的自我介绍做完，两人互相聊了很多，包括工作，包括生活，以及他想回上海来发展的原因等等，贝拉问了很多问题，赵冰的回答不时让她反应出：“嗯，interesting！”
贝拉的面试直到下午一点才结束，HR又与赵冰简单地交流了一会儿。之后，他去拜访了一下王啸东，王很高兴，两人去喝了杯咖啡，聊了很多，赵冰没吃午饭，他就在咖啡店里吃了点面包和沙拉，王啸东说着说着，忽然告诉他，“小赵，我马上要离开未来了，也就这个月底吧。”
赵冰很吃惊，原以为还能有机会与他共事一场。王啸东说他有自主创业的计划，“活了几十岁，打工十几年，该想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他的话让赵冰有所触动“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表示很感谢王啸东之前的照顾和信任，也祝愿他创业顺利，“将来，王总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说话好了。”
“好的，你还年轻，好好发展！”随后王啸东还八卦了一下未来软件的传闻，他和Cathy还是蛮熟的，与威尔逊也有过一面之缘，赵冰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他不想揭太多SPR的短，一来道义上不对，二来自己也对这公司有感情。
当天下午赵冰还去了一趟复旦大学见了万帅，两人有一阵子没见，自说了很多话，还在四人群里分享了碰面的消息，程晓峰和谢萌都邀万帅往北京相会。
周二上午他去了大伯家看望奶奶，他奶奶已经进入了时常昏迷的状态，赵冰在她的床前坐了半天，她只睁开了一次眼睛，又闭上眼的时候，眼泪从她眼角流了下来，却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何流泪，赵冰看着这幕场景很伤心。爷爷的身体尚且硬朗，他稍感欣慰。
这两天未来软件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周三下午他回到了北京，当晚约好和李晓芙去吃火锅，天气又冷了一些，确实到了吃火锅的季节，他们还是来到第一次吃饭的涮肉店，吃饭时她没有问太多他面试的消息，仍然“七上八下”涮着毛肚，可是看上去却没那么开心，从她的言语中看出来，她担心着赵冰马上就要走了，说了几句简直就要哭了出来。赵冰一直安慰她，“没那么快，没那么快！”可是在她的感染下，他忽然也有一种要分别的感觉了，接下来几天她一直住在他那里，晚上睡觉时都将他搂得很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