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呢,我手机真的掉下去过!”步小衣越想越坚定,还是不肯罢休,如入魔咒。
“是你幻觉出了问题,我的大小姐,你太累了。”
正说着,车子路过肇事地点。叶枕往那个还在上蹿下跳要炸梦城的女孩指去,“看见没有?她就是皇甫贞。”
群客虽多,除几个虎伥近身保卫,没人敢靠近。也正因如此,步小衣很容易觑清皇甫贞全貌。
皇甫贞闹事联动了辖区警所。所长闻听九重天的人,不敢得罪,主张以和为贵。皇甫贞砸了自己车子,胯辱那人,不好食言。正无下家可寻,一听所长这话,眼前一亮,胡搅蛮缠起来,非要政府出钱修理不可。几个警员显然理论不过,又怕挨打,推诿所长。所长无奈,只得私下求助银虎堂堂主金不换金老板。
梦城银虎堂势力最大。九虎堂当中,金虎堂虽然排名居首,可它的老巢在尚国潼阳。皇甫贞这一跑到银虎堂老窝兴风作浪,受制方首先想到银虎堂出面摆平。
这不,一听金不换发话,正有银虎堂的人赶来处理。领头的姓赖名贵,是统辖这一片区的头目,道称贵哥,五十上下,年龄偏大,却也戾气未退,满脸横肉,一看就是爷。
见到皇甫贞,赖贵满脸赔笑,亲自点烟,连叫师姑,还当面掌了那个跪爬皇甫贞胯下之人几个耳光,然后撵其滚蛋。皇甫贞明知赖贵故意放那人走,居然没有阻拦,这凭空捡了个中老年侄子,她都成天尊了,因而也没好意思刁难赖贵。
赖贵责令随从山呼师姑,又说楼圈圈集团老总楼九夜听说金虎堂弟兄来了,酒宴早已备妥,恭候众位光临。
一下子多了恁些晚辈,皇甫贞心里舒坦。接着,赖贵提出修理方案,欲施压保险公司,叫其赔付。
谁知皇甫贞一斩手势,“慢着。”
众人皆愣。
皇甫贞接着说道:“我听说那个楼九夜混大了,楼圈圈拿下梦城新地王,有这事吧?”
“楼总是我们大客户,金爷交代,重点关照。”
闻听楼九夜置身银虎堂保护伞,皇甫贞还没喝下的果汁“噗”地吐了出来,瓶子往脑后一扔,“妥了,别找保险公司,也甭去麻烦政府,这车就送楼九夜了,要他给我换辆新的。”
赖贵听后又是一愣,“这?”咂嘴说道:“容我跟他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他的所作所为我又不是不知道。先前他还没发迹时,在未州开个小化工厂,合成喹乙醇原药,因为环评不合格,拿不到排污证,就用多级泵直接将污水压到地层。未州出现好多大头娃娃,他也有功劳。今个我替那些智障儿讨还公道,拔他几根鸡毛,算得了什么?就这么定了,再要推三阻四,我这些兄弟,他得每人给买一辆。”
听到这话,赖贵登时淌汗,这一帮家伙,少说也有几十个,真要一人一辆,楼九夜还不得哕血疼死?又一想:皇甫贞这丫头喜怒无常,可没准头,说不定头脑发热,就去围堵楼圈圈大门了。
赖贵搓了搓手,忽而灵机一动,“师姑体恤下属实在令人敬佩,楼九夜当初有求金虎堂主——”
“别!可别抬出我哥,我承受不住。”见赖贵欲拿金虎堂堂主压她,皇甫贞脸一冷,舒掌下划,切断赖贵的话。赖贵堆笑不减,脑子转得飞快,话锋也跟着一拐,“师姑想到楼九夜,能记住他的名字,算是给他天大面子,孝敬一辆车,那是应该的,这事,我可替他做主。”
这家伙也够聪明,见皇甫贞不喜欢吃硬,料其必贪吃软,因而竟挑中意的话说。果然,皇甫贞听后颜色转暖。
“走,兄弟们,喝酒去。”赖贵见状,不失时机振臂招呼。酒肉张罗,众情振奋。
只有赖贵哑巴吃黄连。要知道,他这自作主张,回去必遭金不换训骂。赖贵暗咬牙关,又怕皇甫贞看出他的不爽,暗骂这丫头真够刁蛮,然后,要警队开来牵引车,将坏车拖给楼九夜,皇甫贞,则上了他的车。
……
“果然是个骄纵有瘾的货色。”远远望去,步小衣嘴唇噘起,嗤之以鼻。
皇甫贞也好像看见了步小衣,确切地说,是注意到步小衣的豪车。忽然,皇甫贞从虎伥身上拔出手枪,朝步小衣的车瞄准。“不西口,皮尤,嘣。”嘴里连飙数声,虚作射击状。
“让你的车比姑奶奶的好?!”
妒忌成仇,一发子弹打了过来。
叶枕早有防备,避开步小衣,叶枕手掌轻轻按捺,这时,就见那颗子弹打在步小衣车侧地上,在前后轮之间,折射钝角,自底盘下边弹跳出去,击到另一辆车身。
“这傻缺!找个地方把车停下,我去找她!”
“算了吧,少给你爸添乱。要是没猜错的话,不出三天,她定遭杀身之祸。你看见没有,那个金丐帮的人,是个杀手。”
叶枕指向一个手拿破茶缸的乞丐。蓬头垢面,拄着单拐,站在一旁,正有滋有味地欣赏金虎堂的表演。
金丐帮,就是龙一笑穿越途中,沙塘塆遇到的贾良善之流,经过千百年的演化,依然没有改变的,是它邪恶的本性。
“你怎么知道他是杀手?”
“他戴的是假发,瘸也是装的。”叶枕说道。接着又说:“梦城藏龙卧虎,不是金虎堂招摇之地。”
“假发?我的天,演员呀!唉,算了,都是亡命之徒。我们还是快走吧。”步小衣也不管九重天还是金丐帮,反正心思不在他们身上。“走,买裙子去。瞧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像个神经病似的。这个世界真有鬼魂,你相信吗?叶枕。”
步小衣说着转脸望向叶枕,慵倦的脸庞,恍惚之色依然浮动。
车水马龙,风云际会。刚才皇甫贞那一发子弹令叶枕多少有些吃惊,尽管皇甫贞无意杀人。叶枕既得眼观六路,又得耳听八方,一边开车,一边警惕有无危险。“还是快点回家吧,看来今天不是黄道吉日,不适合出行,买条裙子又不是太子登基,改天再说吧。”
“那也行,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世上有没有鬼呢?”
叶枕纯属应付,随口说了一句:“我是个无神论者。”
“那么,这些天来发生的一桩桩奇怪的事情,又如何解释呢?你看,秦音不明不白死了,龙一笑蒸发了,就连刚才那个拿刀的恶人,刀居然莫名其妙掉到地上,所以,我说世上一定有鬼。我也希望有鬼。唉,还是别提他了吧,不过,我还真想考考你的眼光,看看你帮女孩挑选衣服是不是像他那样差劲。”
步小衣并不知道龙一笑一路磨难,也不知道鬼凤的存在,她只想尽快将龙一笑从记忆中抹掉,却又不自觉地喊出他的名字。叶枕旁观者清,自然明白龙一笑的真实分量。
叶枕做了个鬼脸,说道:“通常,帮女人选衣服,眼光差劲的男士,都希望身边的女人不要太漂亮,龙一笑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叶枕习惯幽默,忽然有了神一样的智慧。他这句拍马屁的玩笑话确实经典,效果也是意想不到的出奇,瞬间打破步小衣心灵的魔咒,如仙对魔的秒杀。步小衣忍俊不禁,“扑哧”一笑,刚刚还愁眉深锁的脸蛋一下子开出花朵,心情也就跟着慢慢活泛了起来。
“看来,我该挑选最便宜的那件。”言下之意,她步小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说来真怪,与叶枕在一起,步小衣并没有那种对异性的强烈的排斥,也不会觉得爱情那么龌龊,令人掩鼻。也许,是叶枕的职业性质淡化了这种排斥,她需要他的保护,需要靠近;抑或叶枕的幽默挑战着她的智商,将她引向快乐之泉;但有一点是真的,她觉得叶枕并不讨厌。
步小衣意识到这点。当她清晰地看到自己并不排斥叶枕,甚至说并不讨厌,沾染了这个带有感情色彩的词语,她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张与惊悸。
步小衣明知这与爱情无关,可是,虽然不是爱,她在心里却时常往叶枕靠近。时常想到一个异性,天哪,这是将厨房向茅坑推移的节奏吗?让厨房和厕所直接对话,这事闹的!步小衣惴惴不安,忽然看见自己堕落得有多可怕。
我在楔子里已经讲过,很早以前,人们就开始抵制爱情了。等到步小衣长大成人,恋爱更像是疯子之间的游戏。至于行房合欢,已被公认为诱发欲床疯的罪恶之源,行此等苟且之事,一旦被人揭发,祖宗十八代颜面尽扫不讲,行事者也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强制隔离。
出于好奇,步小衣一度渴望得到爱情,但当爱上龙一笑以后,她却害怕走向热烈,后来又变得不想恋爱了。她以为,这可能是年龄增长的缘故,是她生理与心理厮杀后的成熟表现。至于说现在对龙一笑的感觉,牵挂肯定常在,可这是异性之间生活上的搀扶,绝非通常意义的爱欲潮生。
叶枕不同,叶枕只是保镖,在她眼里,她应该将他当作一件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才对,没有思想,没有邪念,想到他的时候,只是条件反射,就如同驾驭一个机器人,仅此而已。想到这里,再靠近叶枕时,步小衣又恢复理直气壮,亦能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