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我所在的亭子四面皆是假山环绕,零星的翠竹点缀其间。我一人一琴,置身于这凉亭之中,孤独着,饥饿着,看着渐暗的天空,我开始害怕起来。
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不远处已经传来了丝竹声乐之声,我饥饿的肚子配合着乐声一起跳动着,我实在忍不住哀叫出声:“哦,好饿啊!”
话音刚落,我突然听到有人刻意压低的咳嗽声,我立即正襟危坐,全生的汗毛一根根立了起来,或许是已暗的天色,或许是这里一直寂静的环境,这突兀的咳嗽声让我惊惧起来。
紧盯着唯一的走廊,我忐忑的揣测着,这个时候是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我该怎么应对呢?怎么办?怎么办?
咳嗽声越来越近,我开始看到一个隐隐的身影,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近了,越来越近了,可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和衣着,因为几乎黑尽的天色,除了能够判断是个男人外,其他的完全无法确定。
由于紧张,手心捏出了汗,我在心中盘算着,如果此人发现了我的存在,我该说什么,行什么礼,我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无法判断,这是让我最不能接受的地方,我憎恨一筹莫展的感觉,除了等待什么都不能做。
这个人没有发现亭中的我,他只是埋着头轻轻地咳嗽,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嘴边。
我将眼睛睁到最大,极尽全力的紧紧盯着这个男人,此时的他已走到亭子下方,与我之间仅有六个阶梯间隔。
我已能够看到他的衣着,是深色的长袍,腰间系着四指宽的腰带,具体颜色和花色无法辨清。不过从他的样子我已基本可以判断他不是皇帝,不是太监,应该是某位大臣或者是邻国友人之类的,此时我的心才稍稍平定了一些。
此人太过专注自己的咳嗽,或者一直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他一直没有发现他现在所在之地,有我这样一个大活人在,我摇着头笑了起来,原来这世上不只我一个人喜欢神游。
看见他抬脚就要上阶梯了,我想我有必要提示他一下,免得他突然一抬头看见我在这儿,该得吓个半死,弄不好魂飞魄散昏了过去,我可就麻烦了。
于是,我刻意大声的“嗯呵,嗯呵”干咳了两声,果然他抬了一半的脚停在半空,立即抬起头看向亭中的我。
还好,他的反应还算沉稳,没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快步走上亭子,来到我的面前。
“你是谁?这个时候怎会在这儿?”
“我是正远王府的丫鬟,在此等候我府里的人传唤。”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刚刚桌子的对面一下子移到了我的跟前,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就已经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等我看清面前的人,是个正值壮年且浓眉俊眼的男人,我立即吓得连退两步,已到了亭子边缘。
“你是谁?”他的眼睛在放大,又突然缩小,像是研究、审阅我。他重复的问题,我开始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我的大众脸果然又引起这个男人的好奇,他估计正在回忆着在哪儿见过我。
“正远王府的丫鬟?蓝轩宇的?”
“是”
“你怎么进的王府?”
“卖身”
“叫什么名字?”
他像个法官似的的问我问题,让我很不爽,就算你是个高高在上的人,可毕竟不是我的主人,凭什么对你我要有问必答。
“不好意思,我主人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他对于我的回答显然是楞了一下,随后竟笑了起来“是吗?”
他绕着亭子走了一圈,感叹道“这里很安静啊!”说完他看了我一眼又接着说:“嗯,很适合把酒言欢,来人哪!”
什么?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他话音刚落,从假山旁立即出现了一黑衣人回到:“是”。这是什么状况?武侠大片吗?我吃惊的无以复加!
“去备些酒菜过来,我要在这里坐会儿。”
“是”
一秒种,我发誓一秒种,这个黑衣人又在假山旁消失了。我对于刚刚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消化不良,我没有多想依照我的脊髓反应,快步奔出亭子,跑到黑衣人来又消失的地方。
假山,是货真价实的石头,我从左到右摸了又摸,没有洞没有机关,我狠狠踩了踩地皮,没有异常踏踏实实的地面,我确定没有地洞。
我郁闷的走回亭子,深深深呼吸了一下,我努力消化刚才所见,我证实以前在电视和电影中所见的飞天遁地之术,现在看来是存在的,也许刚刚那个人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轻功可以与光速媲美了。
对面的男人一直笑着,直到我坐在他对面,他还是好心情的笑着。我开始提出我的问题:“刚刚那样的人,现在在这里还有多少人?”
“为什么这么问?”
“他神出鬼没的,我呆在这里可能还有一段时间,不弄清楚,我怕我一会儿被他吓到小命不保。”
“噗嗤”对面之人开始喷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他爽朗的畅笑,我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此时,真有两个黑衣人陆续丛走廊尽头走出来,两个人都提着食盒,速度真的很快。
对他们的恐惧转眼就被正摆在桌上的食物统统扫尽,饥饿了一整天万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食物,我的肚子此时很不合适宜的叫了起来。
我尴尬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却高兴地说到:“看来姑娘和我一样,已经饥肠辘辘了,来咱们一起享用吧!”
“那我就不客气咯。”
这个时候再顾及礼节,顾及仪容,就是和大自然过不去,违抗大自然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人说在饥饿中吃到的食物,不论是什么样的食物一定是最美味的,吃的人也将会获得莫大的满足,此时我完全证实这一说法的正确,因为我就获得了莫大的满足。
“看姑娘如此好胃口,我该嘉奖一下做菜的厨子了。”
“对的,味道真的很不错,谢谢你。”
“不必客气,这一餐已毕,你我二人便不是陌生人了吧?”
我楞了一下,想起先前对他的不满,我笑了起来,回答他到:“同桌共食,应该算是五百年修得的缘分,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就已经很熟了!”
“哈哈哈,说得好,来,为这五百年我们干一杯!”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我有种亲切感,我没有丝毫畏惧和紧张感,真的有些像认识了许久的人,我豪爽的与他干了这杯酒。
“很久没有这般畅快了,对了,方才我看到了你身旁的那把琴,是好琴哪!”
“那是贵妃娘娘的琴,一会儿我要为菊夫人伴奏。”
“哦,这就难怪了,我也听说曾经以舞名满天下的李丞相次女,今夜将会献舞,很多人都很期待啊!”
“她跳的真的很不错。”
“你能为她伴奏,岂不是弹奏之技超乎常人。”
“应该不是,我没有在很多人面前弹奏过,只是随心而奏。”
“林思雨,林思雨。”
我听见了香儿的叫声,在走廊转角的位置我看到她提着灯笼正在向我招手。
“快到菊夫人跳舞了吧,这位大叔,我先走一步,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
“我像大叔吗?我有这么老吗?”对面的大叔皱起好看的眉毛。
我朝他笑笑,一边抱着琴,一边朝他说道:“谢谢你的美食,谢谢让我开心!”
跑到香儿面前,她看着我问到:“亭子里就你一个人吗?我怎么听到你好像在和别人说话。”
“没有,我自言自语。”不想解释,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没有说实话。
跟着香儿穿过走廊面前顿时开阔起来,不远处灯火辉煌,击乐之声不绝于耳,我看到了热闹非凡的盛大场面,无数宫女太监来回穿梭于宴席之间。
这只是我看到的远貌,可以想象那近处的盛大欢腾景象。这样的场景和刚才凉亭中的场景形成了天与地的差别,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香儿将我引到了一处偏殿,隔着一水池塘,对岸就是盛宴之地,正如我想象那般灯火照似白昼,蜿蜒延长的红毯两侧,类似茶几的宴桌一桌紧挨一桌,桌旁都三三两两的坐满了人。
百余米之顶,有十六层阶梯,那阶梯之上有一巨大正桌,明黄之人端坐于上,不用想定是那一国之君蓝正天,旁边妇人该是皇后吧,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正桌左侧也有一桌,有一人细细独自酌饮。
月白长衫黑亮发髻,闲散气定华贵天成,我想子良就是那个样子,不似凡人更胜仙人,今天的绝对主角。
可是现在的他在我看来,就像火焰里煎熬着的万年雪山,无法冰封也无法消融,今天与我一同生辰的他,原来也和我一样在热闹的人群中同样孤独,毫无缘由的我就是这样感觉到的。
这时,香儿来到我面前对我说现在需跟着她到前殿去,一炷香的时间后菊夫人就要上场了,我也必须到前殿去做好准备。
在我看来,那前殿就是完全的露天广场,不想见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不过我一点也不紧张,因为主角不是我,这个繁华热闹的场景也不属于我,我只是个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