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我一人坐在听雨居里,望着夜空满满的星辰,我不禁开始怀念21世纪,高楼林立的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甚至拥挤人群里的浑浑热气,仿佛,人群中我看到了江波和秋雁,他们手牵着手随着人流,自然走动,时不时倾耳相述,亲密而自然,就像多年夫妻,哦对了,他们的确该是多年夫妻了,因为我在这个地方也生活多年了。
此时,我笑了。过去那么深的疼痛在时间的安排下统统消失了,我不再怨恨了,我终是放下了,我甚至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淡定和祝福,江波不是属于我的,但他却曾给予了我温暖,曾牵过我的手,只是没有走到最后。
我站起来,仰望着夜空,张开双臂,朝天轻声的说到:“让过去,过去吧,让未来,到来吧!”
“是思雨吗?”
是谁会知道我的名字,我立即转回身,看到蓝铭昭一身白衣站在门前。
“思雨,真的是你!”
他一个急冲来到我的面前,双手扶着我的双肩,激动的一脸潮红,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语气,这感觉都不得不让我想起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子俊!
“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找了你很久了,你跑哪儿去了?”
“你,是子俊?”
“当然,你不记得了吗?你就不记得我了吗?”说完他失望的放下了双手,突然背对着我不再说话。
我突然生出一种不忍,是一种熟悉的不忍。
想起他第一次破衣烂衫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忍心看着他饥饿的眼神,将自己的寿面与他一同分享,从此他便隔三差五的要求我为他煮面,看着他一脸满足,我便开心不已。
那时的他看起来孤单又无助,防备又渴望被人关怀,我感觉到他与我有着相同的孤独感、不安全感,我们象是战友,有着一样的默契,时不时的争吵和挖苦让我们乐此不疲,于是有了他的陪伴,厨房的生活不至那么乏味。
可是,看着这个背影,我无法确认,我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是子俊,他说他是李管事的侄儿,为何现在会出现在听雨居,如果他就是蓝铭昭,他假装可怜靠近我,现在又将我调至听雨居,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我想不通!
他突然又转回头,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里闪过了好奇、愤怒、迷茫等好多种情绪,我象是被这眼神抓住了,被捆绑住了,我无法动弹,害怕的情绪冲上我的头脑,我摇着头,想要摆脱他的注视,可是,不行。
突然,他抱着头使劲地晃动起来,他蹲下身开始大呼:“痛、痛、我好痛,啊!”
我被吓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又这样了?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蓝铭昭的情形,他本想踩断我的腿,可是他也像现在这样突然抱头大喊疼痛。
在我正不知该如何反应时,他却突然昏倒在地。
“喂,你怎么了,快醒醒。”我使劲地推着他,他一动不动,我赶紧试了试他的呼吸,还好,呼吸还在。我咚的一下跌坐在地,瘫软了下来,看着不省人事的蓝铭昭,我想不清楚他到底是谁?
王管家提醒不能靠近听雨居,刘总管的特别交代,李管事的药膳一幕幕关于蓝铭昭的安排,在我眼前回放,我想,这位小王爷一定是得了什么病,可能与精神方面有关的病,不能被大家所知晓的病,所以,爱吃面的子俊,暴躁幼稚的蓝铭昭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我立即起身,想把他搬回屋里,可是如堆烂泥的人,体重比平常重了许多,我几乎快耗尽气力才把他搬回床上,当然整个过程堪比地震灾害发生。
我用双手托住他的腋下,使劲拖拽,我一边后退一边回头寻准方向,因此无法顾及他侧垂着的头撞上廊柱、撞上门框、撞上chuang框,一声声的撞击声,提醒着我必须加快速度,否则他不是病死,而是被我活活撞死。
惊天动地的挣扎后,我终于将他安安稳稳的放到了床上。抹着额头的汗水,我庆幸的说着:“还好,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要不然我死定了。”
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蓝铭昭,他的额头一片红肿,靠近眉尾处都撞开了一个一厘米长的口子,竟有血还在冒,我赶紧四处寻找可以处理的东西,我找到了洗脸的布巾,沾上了水,替他把血止住,顺便擦干净粘在脸上的尘土,理了理鬓角。
我想,我必须去找刘总管去请大夫,他这些伤都是他突然昏倒自己撞伤的,对,没错,事实就是这样的。
我走到他床前,小声的说到:“你看你,要昏倒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把自个撞成这样,这是何苦啊,不过,不要害怕,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你自个好生呆着,我去去就回。”
我以非常快的速度来到了刘总管的住处,使劲地拍打着门大叫着:“刘总管,快开门,刘总管,刘总管。”
我叫了很久,刘总管的房门没有打开,应该是不在屋里,我突然开始焦急了起来,那个蓝铭昭不赶紧医治,我还真担心会有什么事,不行,我得赶紧找着人去请大夫,于是我向雁夫人住处奔去。
跑到了假山处,我与一人来了个激烈的碰撞,只听“啊,啊”两声,我与那人统统摔到地上,我的右脚膝盖碰在了假山上,专心的疼痛让我无法起身。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哎呦,快扶我起来呀。”
“把那个走路不长眼的奴才给我拖过来。”
没来得及从脚痛中缓过劲来,我又被人抓住了头发往前拽去。
“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我感觉我的头皮几乎快被整个扒下来了,撕裂般的拽扯让我痛喊出声。
被人拖到某位夫人面前,我还没能抬头,就被象锤子般用力的巴掌打的浑身战栗,突然这位夫人一脚踢到了我的肋骨处,我只觉一阵如钢针猛扎身体的刺痛,让我不能呼吸,我就此昏厥了过去。
被冰冷的水泼醒了,我在痛楚中睁开了眼睛,从头顶发间滴下的水阻挡了我的视线,我努力挤开冰水,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突然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夫人,她好像醒了。”
“把她的头给我拽起来,我要看看她是谁?”
又被人拽住了头发,我的愤怒无可附加,我使劲瞪大了我的眼睛,要看清到底是谁在如此对待我。
被我的怒瞪惊吓了一下,穿着粉红色丫鬟服和我一般大的丫头心虚的吞了吞口水。
“把她的脸给我转过来,我看不清。”
“是,夫人。”
被人捏住了下巴,我的脸暴露在人前,同时我也看到了一位满头金花摇曳,身穿金黄色对开襟长衣,大甩袖,芙蓉面的贵夫人。
“噢,是你,今天在王爷寿辰上唱曲的丫头,好像是铭昭的丫头。瞧瞧,这模样,长得还真不赖。”
“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进来吧”
此时进来一位身穿绿色丫鬟服的丫头,低着头说到:“禀夫人,雁夫人处的碧落,有事求见夫人。”
“让她进来吧。”
我一听是碧落姐心中油然生出了希望,不知她可以帮助我吗?
此时,碧落已安静沉着的走进屋内,她目不斜视,直直走到夫人面前微倾身体说到:“禀蓉夫人,碧落实不该叨扰夫人,只因我主子胸疼病日益严重,您给的诞夜香也已用完,今日已几乎疼的昏厥过去,所以,奴婢特向您求救,不知您是否还有诞夜香?”
“有到是有,只是已经不多了,哎,这雁姐姐的身子可怎么是好啊?对了,请了大夫了吗?”
“已经请了,可大夫说已没有方法治愈,如这诞夜香能安神去痛,也只能靠它缓解了。”
“可这香是红焰国宫廷御用,且少之可怜,我这儿也只剩少许。罢了罢了,你统统拿去,我也只能尽人事了,赶明儿,我去看看姐姐吧。玉珠,去将诞夜香全部取来交与碧落。”
“是夫人。”
这个叫玉珠的人终于放开了我,我立即瘫倒在地,周身如火灼烧般的疼痛让我不得不紧握拳头撑住头脸,指甲已陷入掌肉里,以这样的方式可暂时转换疼痛之处。
我想再看看碧落,想让她看见我,可我又不想让她看见此时狼狈的我,我矛盾了。就算她看到了我,她可愿帮我,就算想帮我,她只是一个等级稍微高些的丫头,又能帮我什么?
玉珠取来了诞夜香,碧落谢过蓉夫人后转身走了,是的,她从头至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是呀,我为什么还会心存奢望,大家在这里需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明哲保身,我不能怪她,我更不该奢望会有他人帮助,我只能靠我自己。
忍住疼痛,我咬着牙将身子直起,我想要维持自尊的死去还是要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我想我没有什么好犹豫,如果就这样被两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整死,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娘亲。
“玉珠,把那丫头给我带过来。”
“是,夫人”
看见那个叫玉珠的人又要拖我,我甩开她的手,抬起头恨中带笑的看着她说:“别脏了姐姐的手,我自己来。”
我托着已痛到麻木的右腿,艰难地一步一步朝蓉夫人面前走去。到了她跟前,我跪了下去。
“禀蓉夫人,奴婢十五冒犯了您,害得您惊吓不已还摔到了金贵之躯,奴婢罪该万死。”
“哼,还挺会说话的。你说你叫十五,该是厨房的人,为何会是蓝铭昭的丫头呢?”
“回禀夫人,十五是今天才调至听雨居的。”
“是铭昭自己要的你?”
“是”
看着蓉夫人一脸算计,我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出什么样的牌,要想躲过此劫,我必须先安抚她对我的怒气,再找出此时我对她可以利用的价值,她才不会将我处死。在这里,以她的身份处死一个地位最低下的丫鬟,根本算不上事。
我的命,此时紧紧拽在了我自己的手里,我不能轻易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