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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涂抹新红上海棠(下)

咸丰身量似乎略显单薄,面容清瘦,脸色白得不见一丁点血色,平静中略带愁容。“也难怪,此时朝廷内有洪秀全之乱,外有英法虎视眈眈,怎能不头疼”贞儿正想着,忽见咸丰突然侧首将视线移了过来,贞儿马上将头低下。

待咸丰就坐之后,御前总管太监安德海走上前去“回皇上,镶红、镶蓝两旗的秀女全部在此,请皇上阅看。”

咸丰起身走到前排秀女跟前,御步放缓,一一端详着每一位佳人。一女子手中的花名牌吸引了咸丰帝的视线。曹琴诉,咸丰不觉停下脚步,自吟道“何以诉衷肠,伊人独抚琴。琴诉,好名字,留牌子。”安德海随即将琴诉手中的牌子接了过来。琴诉在一旁甚是得意,再环顾左右,皆是花容失色。

阅完了中间两排,咸丰渐渐觉得有些乏味,尽是些浓妆艳抹的俗粉,与宫中的那些妃嫔并无两样。

于是加快脚步,正想快速应付了事之时,一股淡淡的兰花清香扑面而来,咸丰寻香望去,一个头戴兰花的女子安然立于眼前。

咸丰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离她的距离越近,她的面容就越清晰,直到她已经无所遁形地立于他眼前的时候,他再也无法移动脚步。

眼前的她真像他画里的玉兰仙子,那样地温柔宁静,又仿佛是一朵空谷幽兰,在世外悄然静默。

“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叶赫那拉·杏贞……,”贞儿答道,思忖了片刻,继而又道“乳名,兰儿”。贞儿想着,皇上喜欢兰花,自己今日又头戴兰花,既然想投其所好,也要做得名实相符,于是才随即给自己取了个莫须有的乳名。

“兰儿”果然名如其人,“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安德海,留牌子。”

“嗻”,安德海扬声答道,随即接过贞儿手中的牌子。

贞儿轻舒一口气,总算过了头一关。

2、

家中,惠夫人、惠老爷听闻后喜出望外,这回可是认定了贞儿是天生富贵,早晚要做娘娘的人了。

再过两日后是复选。复选主要是为考察秀女在诗书绘画方面的造诣。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若是胸无点墨,又如何能常伴君王侧。

贞儿这两年在惠府虽然也学了些,可都也只是些皮毛,若是和那些从小熏陶出来的世家小姐相比,恐怕要相形见绌了。想到此时,贞儿略有不安,但奈何也只能听天由命。

“小姐,小姐”丫鬟平儿从门外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贞儿见状怜爱地埋怨着“瞧你这气喘吁吁的,什么大事至于这样匆忙”

“六爷派人捎来信儿,约小姐酉时在云雅轩茶楼一聚”

刚刚的悠闲一扫而空。连日来忙于选秀之事,贞儿也暂时将这些放到脑后。只怕这一见又不知何去何从。

见与不见,贞儿举棋不定,心中烦乱不堪。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也罢,既然选择了宫墙深院,就不要留恋世外桃源”。贞儿放眼窗外,庭院中的一株四季兰又有新蕊争春,幼芽分绿。不知等待着她的将是怎样一个春日。

多年以后,或许她也曾悔过,这个春日的决绝。

夜半更深,酒楼商铺皆已打烊。只有云雅轩茶楼里,一个青年男子深醉其中。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是茶是酒早已分不清楚,只愿自己这凡夫俗子早日能彻底忘忧。

3、

虽是早春三月草木复苏,春意萌动的时日。可皇宫的御花园里已是另一个春秋。花房里育出的早春品种已经把园子装点成了锦绣堆。

“老佛爷,听说皇上今儿个将复选秀女的地儿,挪到了御花园”康慈皇太后押了口茶,“看来皇上近日来兴致还不错”。

园中后湖边的一块空旷草坪,秀女们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皇上这是想的哪一出。

贞儿倒没有自寻烦恼,反倒被眼前,皇家园林的恢宏绮丽深深吸引。既然不见皇上人影。索性仔细欣赏一下眼前的亭台水榭。

园中水木明瑟,湖边楸桐掩映,水中立有客亭。奇花缬若,目对鱼鸟,令人见之忘忧,心旷神怡。如果今日复选不成,恐怕是以后也难见到这些奇花异草了。贞儿正暗自思量,人群中顿时静了下来。

咸丰皇帝仪仗扈从,前后簇拥,向湖边走来,旁边还跟着·····。

贞儿双眸放大,“是他”

“朕今日约奕欣你来御花园是有一要事相托”咸丰笑对身旁的恭亲王。

“皇兄有何事吩咐臣弟就好,何来相托”话音未落,奕欣忽然转目看到一群身着淡粉的女子。是秀女,“莫非皇兄是让我·····。这个臣弟可代劳不了”奕欣忙于抽身。

“不是要你代劳,而是为你自己选妃。奕?你也老大不小了,皇额娘没少跟朕提过你的婚事”说罢,望向等候已久的秀女们“今日这些都是各旗送来的佳人,你看中哪个朕便马上给你赐婚”。

“皇兄的美意臣弟心领了,只是臣弟不似皇兄天赐洪福,恐怕无福消受。臣弟突然想到,肃大人刚刚说要找臣弟商议户部宝钞一案,臣有事先行告退·····”奕?转身,急欲先走。

“站住,你这是要抗旨不尊?”咸丰无奈,只能用天子的身份来压制这个不受教的弟弟。

“皇兄你不能强人所难·····”奕欣一脸苦笑地转过身来。看着咸丰面色严肃,一脸无从商量的架势,只好委曲求全。

“好吧”奕?勉为其难道,“但是皇兄,我可无法保证你选出来的这些秀女中就能有我中意的人哦”奕?语气调侃,似乎打算将这当成一场游戏。

咸丰嘴角斜向一侧的脸庞,付之一笑“哼哼,话可不要说的太早”

咸丰的仪仗离秀女们的队伍只有几步之遥。贞儿能够清晰地看到眼前之人。几日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些。

奕欣也未曾想过,再次相遇竟在此时此地。彼时,四目交接,各自柔肠百转,情何以堪。

贞儿马上收敛自己的情绪,回神站好,这一关咬紧牙关也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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