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五伯安景修,我向来不怎么了解。如果说大伯是我最亲近的长辈,那五伯大概是我最不熟悉的了。
“我也很好奇我五伯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说来也许奇怪,比起我这个亲戚来说,你们两个陌生人可能知道他更多吧?”我盯着阮城南,轻笑着开口。
阮城南漫不经心地用双手绞着食指:“没准我能查到,如果你想查的话。”
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
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了。学校的门禁肯定早就落下了,校门一般十点钟就会封闭。
我转头问唐梓:“现在学校是回不去了,你打算住哪儿?”
唐梓摊了摊手:“我没房子住,也不想回家里……”他又想了想,忽然说:“别告诉我,你也没地方去?”
我翻了个白眼:“跟你一样。”
这时阮城南忽然挥手道:“得了,你们俩在我这儿将就一宿吧,记得给房租就行。”
唐梓嘁了一声:“小气,不就是借宿一晚吗?还要房租?”
阮城南从沙发上起身,轻哼道:“为什么不要?我这儿就是旅店,你有意见吗?不住就滚蛋。”
“好好好,我给,我住,南爷别激动。”唐梓笑着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犹豫了一下,问他:“这里有几间房?”
“书房、卧房、两间客房,你俩算是赶上了。”阮城南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随口回答我。“你们一人一间,也不尴尬。”
我被他这种坦诚给噎了一下,但还是笑着回道:“多谢。”
“没事,”他摆了摆手,“记得给房租就行。”
我哭笑不得地说“一定会给的”,然后在他的指引下找到了一间客房走进去。
房间里很干净,面上看不到什么灰尘。虽然没有人住,但却一直在打扫,想必阮城南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这里同样没什么摆设,只有书桌、衣柜、单人床。房间其实挺狭小的,大概只有十来平米,再加上三个大件,立刻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不过想来也差不多这样,毕竟临街的地段价格恐怕不菲。本该是商用的房子却用作住宅,这阮城南想法也是够奇葩的。
我出门从唐梓车上取回了装有我衣服的袋子,回到房间换掉身上的晚礼服之后,瞬间感觉彻底轻松了。我又摘掉首饰、脱掉鞋子,穿上了我之前的衣服。因为没办法洗漱沐浴,所以今晚只能将就一下先这样睡了,怎么着住在别人这里也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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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被手机的闹铃声吵醒。看了一眼手机,我庆幸我有设备注的习惯。今天是星期一,上午的课程很紧凑,下午倒是可以休息。
我起床叠好被子,把自己的东西装进袋子之后便出了房间,我得赶回学校宿舍再整理自己。
我开门的瞬间,唐梓恰好从我隔壁的房间走出来。看他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的样子,我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阮城南看起来好像早就起床了,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鼓弄着茶盘。随着倒水洗茶的声音,蒸汽袅袅氤氲,茶香渐渐四溢。
他摆了三只小茶杯,一边摁着壶盖儿倒茶一边说:“喝杯茶润润喉,然后把房租交了,就可以走人了。”
唐梓在他对面坐下来,端起热茶吹气:“你就那么穷吗?阮二少?”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二少顶个屁用?一个名称而已,能当钱花吗?”
“啧啧。”唐梓鄙夷地咋了咋舌。
我走到唐梓身边坐下,同样端起茶杯来。“阮先生,房租要多少钱?”
“你看看,还是人家懂规矩。”阮城南没有先回我的话,而是把我指给唐梓看,向他显示着我的懂事。
唐梓伸手扒住我的胳膊:“哎,你别听他瞎说,给什么钱。”
“呸,谁说不用给了?”阮城南装模作样地瞪了瞪眼睛。
看着这两个人熟络的调侃,我无奈地笑了笑,但还是开口道:“借人家的地方住宿,怎么好意思不给报酬。阮先生,你说要多少?”
阮城南颇为满意地看了我一眼:“要是某位爷也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我这儿呢,价格倒也便宜,才一宿嘛,就给一千好了。”
我惊讶地沉默了。这也叫“便宜”?这是狮子大开口吧。
正当我认命地准备从包里拿钱的时候,唐梓又伸手拦住了我。
他微蹙着眉头,烦躁又无奈地“啧”了一声:“你几次三番地敲诈她,到底想干什么?想要钱就冲我来,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开口要一千,你好意思吗?”
阮城南嘿笑了一声:“就是冲你来的啊。我就是想试试,你到底是什么态度。”
唐梓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他,轻笑道:“行了,想知道的你也知道了,别在这儿装穷糊弄她。”
他转头对我说:“咱们走,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回学校收拾一下还绰绰有余。”
我点点头,放下茶杯,跟着他站起身。
“好歹把茶喝了再走啊,茶是真心的,钱塘龙井也是很贵的好吗……”阮城南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端起茶杯来轻啜了一口,然后笑道:“多谢招待,告辞。”
–
回到学校那边的时候才不到七点钟,车刚开进校园没一段路,我就让唐梓停了下来。
我打开车门,说:“我就在这儿下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过去。”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坐在唐梓的车上,那样会很麻烦。
“好。”唐梓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应了一声就驱车离开。
我拎着衣服袋子,走在路旁荫密的梧桐树下,深吸了一口清晨林间湿冷的空气,感觉到凉意沁入心脾,精神振作了不少。
宿舍区的内庭里几乎没有人,时间还算早,想来毓灵大概还没起床,于是我压着门把手轻悄悄地推开了宿舍门。
宿舍里一片清亮,没有拉窗帘,也没有人。我疑惑地望了一眼整齐的床铺,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也许昨晚毓灵看我没回来,就回家去住了?还是等上完课之后再联系她吧。
我暂时放下了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把手里拎的衣袋放进柜子里,然后拿了套衣物走进浴室。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收拾妥当,背着上课用的书包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我又感受到了往常的平静。
就好像昨天晚上我从没参与过什么晚宴一样,一切都恍惚得像是个梦,我还是那个在教室和宿舍之间两点一线的自己。
这种平静而单调的生活,我付出了无数的努力才得以换取。又怎么甘心,被人搅乱所有的平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