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大堂,那些江湖客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允炆,就像看一只即将被宰杀的年猪。
常四海转过身来,盯着朱允炆冷冷地说:“怪不得老子的杀瘾猛地又犯了,原来是又有人想送死了。”
赵掌柜绝望地扶着额头,他已经料想到常四海接下来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料理这个挑衅他的小乞丐了。
“常四海,你这个败类!竟敢肆意杀人行凶!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苏州知府竟然纵容你这样的恶霸横行于世!”朱允炆怒斥道。
常四海以及楼下几个诸如小眼睛剑客那样的江湖人士听得此话,纷纷拍案大笑,常四海嚣张地对朱允炆吼道:“什么是王法?在苏州,老子就是王法!东厂的番子老子都打死过,还怕那区区苏州府衙?你个小叫花子、狗东西也配跟我提王法!老子今天非把你脑袋削下来当皮球,踢遍整个苏州城!”他打开手中那把紫金折扇,一片片暗银色的扇面像是由精铁铸成,上面似乎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常四海怪叫一声,扬起铁扇冲向朱允炆,朱允炆见势不妙,连忙闪身躲到了远处的一张桌子下面,常四海一招凌厉的削割,竟把朱允炆之前站的地方身后的椅子齐刷刷切成了两半。
常四海见朱允炆钻到了桌下,咬牙切齿地说“小畜生,你以为今天躲得过这一死?!”说罢将铁扇朝着桌子下的朱允炆飞掷而出,直逼他的脖颈,朱允炆想再度闪开,但铁扇就像疾风一样迅猛,现在再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我今天就要死在这种人渣手中了吗?大哥,你说的真对,不该惹的人的确惹不起,不过我不后悔!朱允炆紧紧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死亡。
“铛——”
朱允炆突然听到身前一阵震耳的钢铁蜂鸣,才发觉自己的头颅并没有被常四海的铁扇切下,他睁开双眼,只见之前跟他喝酒的那个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前方,用他那把长柄钢刀挡开了常四海的铁扇,再看那铁扇,被弹开到一旁的地上,扇面上浮现了一道几近裂开的凹痕。
常四海一脸震惊,不由自主赞叹道:“好刀!竟能劈碎我这把东洋邪铁打成的铁扇……”又双目怒睁,瞪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有些不快地说:“这位兄弟,江湖路朝天,各人走一边,我常某人的事不用你来管吧?”
“你在我面前杀人,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男子淡淡地对常四海说。
常四海冷笑几声,说:“我看你有些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氏,不懂这边的规矩。今天本大爷就告诉你,这一带的武林人士都得叫我一声常四爷,给我一个面子,谁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不痛快。老子杀一个惹毛我的小叫花子,凭什么还要问你有什么意见?敢问你姓甚名谁,是什么个东西?你的刀是好刀,不过就你这单薄身子,扛得住老子一拳?”
那男子扶起瘫坐在地的朱允炆,说:“这位小兄弟跟我很是投缘,算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要救他。至于我嘛,游走江湖一浪人而已,管你什么常四常五,想动我的朋友,除非把我杀了。不过现在看来,不光是你,这间客栈里还没有人杀得了我。”
听得这话,常四海的怒火又增添了几分,脸上的横肉扭曲地抽动起来。客栈中的江湖客们虽然目睹了之前那一幕,对这男子有些警惕,听到他说出如此嚣张之言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怒意,但也悄悄怒视着这男子。
那男子见众人不服,便将朱允炆项上的摸金符取下,举在半空中,对常四海说“你作为江南武林的一大人物,不会没见过这个摸金符吧,现在你也应该明白这位小兄弟和京城里的吴爷关系不一般,要是你杀了他,吴爷绝不会放过你,而且苏州丐帮的首领由延就是吴爷的义子,我听说整个苏州城,只有他是你不敢当面得罪的人,因为在苏州,你的势力和武功都和他不相上下,你也动不了他,他也懒得理你,不过要是他和吴爷联手对付你……这世间就永无常四海这个名字了。”
在座的江湖客看到这枚摸金符,眼神中都流露出一分敬畏,但常四海脸上的表情竟然并没有一丝收敛,而是莫名其妙的拍手大笑,对那男子说:“厉害厉害,竟然还想用吴爷这尊大佛来压我,我承认我斗不过他,但是你们有靠山,我常某人也有,具体是哪位你们就不必知道了。你们两个东西,把老子气得找女人的心思都没了,要是今日让你们活着走出这家客栈,老子就不姓常!老子先把你弄死,再慢慢收拾这个小叫花子!”说罢,常四海摆起出拳的架势,朝着那男子啐了一口。
男子将长刀放在一边,站定在原地迎接常四海的进攻。
常四海嘲笑道:“你要是用那柄刀,或许还有机会跟我走上三个回合,现在我一招就能把你杀了!”说话间,常四海冲了过去,双拳直捣那男子胸口,这招看似粗野拙劣,寻常人使出来并没有任何威胁,但常四海一身怪力,出拳暴烈迅疾,衣袖竟发出猎猎之声。朱允炆都能看出来,这两拳若是打在他身上,他将会胸骨尽碎,当场毙命。
朱允炆不禁惊叫一声,眼看常四海的双拳在下一刻就要粉碎那男子的胸膛,但只见那男子双掌随手一挡,竟生生接住了常四海的刚拳!
常四海脸色陡然一变,要知道,若是常人这样用双手强行拦他这一招,结果也只会是双手连同胸膛一并粉碎,而那男子挡下他的出拳后,双掌竟丝毫无损,倒是自己的双拳以及双臂,在碰到那男子的手掌后,像是凝在了坚冰之上,一股寒气像钢针一样顺着双拳刺进了他双臂的骨肉中,动弹不得。
朱允炆与一干江湖客都看傻了眼,常四海的双臂渐失血色,先是变白,再是变青,渐渐地,皮肤上竟结了一层薄霜。那男子的双掌收回之后,他的双臂仍旧悬在半空,已然成了两根冻硬的冰柱。
常四海的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抬起头,看着那男子的脸,喃喃低语道:“这……这难道是明教水宗的绝学……黑帝玄冰掌……你……你莫非是……”
明教?朱允炆小时候在宫中曾对这个门派有所耳闻,据说与他的皇祖父朱元璋和大明的国号有关,但当他问及朱元璋关于明教的事情时,朱元璋总是闭口不谈,父亲朱标也不敢透露半句。这人莫非真是明教出身?朱允炆饶有兴趣地再度打量这位男子。
那男子不置可否,转过头对大堂里其他江湖人士说:“还有谁想试试?不想的话,就早些回房休息吧。”
那些人听得这话,怎敢再待在大堂里,连忙挤上楼梯,跑回自己的房间,赵掌柜也背着依旧昏迷的小二跟着上楼回屋了。
那男子找了张椅子坐下,并示意朱允炆可以坐在一旁,之后看着常四海,说:“你在苏州作恶多年,曾得罪过我教中一位身居高位之人,间接使得他武功几乎尽废,闭关休养四年,此番我来苏州,一是帮他报仇,二是为民除害。而我极其厌恶杀人,所以我只是废了你的双臂及双手,希望你从今以后好自为之。”
常四海一改之前的神色,哭丧着脸说:“这位尊者,小人并不知道您是明教中人,更不记得何时得罪过明教之人了,但小人明白,小人犯下了弥天大错,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作恶了……谢尊者不杀之恩!”说罢,他竟跪了下来,可见就算在他这样的一方强者眼中,明教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朱允炆对明教的好奇心越发浓重。
那男子说:“你若是还想留下这两条胳膊,就在每日午时、子时分别用河水与井水各擦拭三次,七日之后便可复原,但以后永远也使不上大力气,今晚就别想住什么上房了,快去后院用缸里的井水先擦擦,然后到柴房去对付一宿就行了,快滚吧。”
常四海谢过那男子,举着冻僵的双臂向后院走去。
那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朱允炆,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问吧。”
朱允炆问道:“我很想知道,明教到底是怎样的门派,但看大哥你的做派,应该是名门正派吧。”
那男子望着窗外的月亮,说:“我一个人怎能代表整个明教,我不杀人,是因为我自己不喜欢杀人,明教虽然不是什么邪派,但也谈不上正派。不过你放心,明教不会无端害你,今后你若是与明教之人有交涉,就说你是我水宗法王第五洵的朋友,他们自会因我敬你三分。”
朱允炆敬佩地说:“原来第五大哥是明教的法王,失敬失敬。”
第五洵笑道:“什么法王不法王的,咱们今天是朋友,就一辈子都是朋友。”说罢,第五洵到之前的桌上拿来两人的酒杯和酒壶,两人干了一杯。
朱允炆又问道:“第五大哥,我还有一事想问,明教和大明朝,还有太祖皇帝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第五洵一愣,说:“这些事情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但今天不会告诉你,你以后早晚会知道的。”
朱允炆知道第五洵不会告诉自己,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两人继续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喝酒聊天,直至丑时五刻,朱允炆不胜酒力之后,第五洵把他背上楼,让赵掌柜把他安顿到了房间里。
第五洵收拾好行装之后,背着长刀准备离开。
走到客栈门外,第五洵在余光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过身去,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那个身影是一个披着血红色斗篷,戴着黑色蒙面斗笠的人,腰间挂着一把西域弯刀,背后是一尊硕大的三眼火铳。
“你果然没有杀他,我在教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亲手把他杀了最好。想到此贼还存活于世,我本来恢复的武功也被他气得倒退了几分。”斗笠人看来就是那个被常四海得罪的明教高人。
第五洵淡淡地说:“你要杀他是你的事,常四海恶贯满盈,杀了他也算是行善积德。”
斗笠人笑了笑,说:“没想到你第五洵,堂堂明教五大法王之一,竟和江湖上的小乞丐做了朋友,要是我回去跟他们三个说说这件事,他们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看来斗笠人已经偷听了很久第五洵和朱允炆的对话了,第五洵明白此人秉性,也不恼,而是低声跟他说:“你以为他仅仅是一个小乞丐?他其实是……”第五洵用口型告诉了斗笠人一个名字。
斗笠人大吃一惊,愣了半天,问道:“你不是在跟我说笑?”
“这种事我会拿来说笑吗?吴爷把摸金符都送给他了,除了他,吴爷会把那摸金符送给谁?”
斗笠人严肃了下来,望着客栈二楼,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兑现我明教的诺言了……”
第五洵说:“就算我们要暗中保护他,也没到最合适的时候,这段时间他还在江南,吴爷的名号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好吧,本来我以为这次让你白忙一趟,结果竟然有了这个意外收获。你先回教中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三个吧,我处理了常四海后,在苏州玩几天再回去。”
“呵呵,你最好还是把赌戒了,要不然还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事,自己把自己的武功气废……哈哈哈哈……”
第五洵渐渐消失在了黑暗的山路中,而斗笠人则悄悄摸进客栈,往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