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女流氓……”惜春慢伏在他背上,与他健壮的脊背贴得紧,一时间臊红了脸,连说话都开始舌头打结。
薛沉纾背着她一边往里走,边说道:“说白了就是地头蛇,等会儿我先去官衙里问个消息。”
惜春慢不解:“现在去官衙,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吗?”
跟在一边的陈隋也有些担心:“师傅,我还想跟着你学医。”
“嘁。”薛沉纾看看他,嘁笑一声:“我说过薛沉纾的命只有阎王老子才能收走,一个小小的县令怕什么。”
两人还想劝他,说话间已经到了县衙门口,威武的门楣上挂着“青州县衙”的牌匾,金光闪闪。
衙门的两扇大门不似平时紧闭,今日颇为热闹。
惜春慢在薛沉纾的背上因此看得高远,只见院子里边吵吵嚷嚷地挤满了乌压压的平头百姓,哭声与叫骂声一直未停过。
她双手撑到他肩头,尽量直起脖颈望向高堂上的县令,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老头儿这时正扶着脑袋,满脸愁云。
“师傅你看,好像里边躺着个死人!”个头矮小的陈隋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
惜春慢因此将视线放低到人群里,果真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看到白布的一角。
薛沉纾收敛起四望的目光,聚神听了听,片刻后就将惜春慢轻轻放下,并拜托给陈隋:“我先过去,你扶好她。”
陈隋仰着小脑袋嗯一声,就伸手拉紧了惜春慢的手臂。
“你干嘛去?”惜春慢见他要走,心里忽然生出些慌乱,下意识也攥紧他的臂膀。
薛沉纾回头看向她,只留一句:“别怕。”
“可……”惜春慢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已经迈开步子往人群里钻,只能惴惴不安地松开五指。
“师娘别怕,有我在!”身旁的陈隋拽了拽她的衣袖,立马把惜春慢的视线从薛沉纾身影上拉回来。
她听了有些懵,耳红心跳地嗫喏:“你……你喊我什么呢?”、
陈隋咧开嘴朝她一笑:“师娘啊。”
“我……我不是……”她张嘴急忙解释,但心里的小鹿却放肆地跳起来,让她脸颊边又添了一层红晕。
惜春慢想,这个小孩看着年纪不大,也不知道是童言无忌还是真的看穿了她心底里游存的那些小心思。
偷偷偏了视线再去看前边的薛沉纾,他那么高的个头在人群里显得有几分突兀,健阔的肩膀多么令人安心。
她在对着他的背影神游,高堂上突然一记响亮的惊堂木,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有个浑厚又疲惫的声音叹起:“姑且就让你一试,如果救不活此人,本官先把你送进牢子里,看以后还有谁敢擅闯公堂。”
他这么一说,惜春慢觉得周围更加安静了,刚才还愤愤的人此时面面相觑,都禁不住往后退了点。
陈隋看准机会,拉着她往前挤了挤,惜春慢因此能看清楚薛沉纾在前边都干了什么。
他蹲到白布边上,掀开一角往下边躺着的人看两眼,依然是那副聚神凝气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慌乱。
惜春慢目光紧紧刻在他脸上,想挪开,发现自己心跳得更加厉害。
“银针。”薛沉纾抬手,但等了一会儿才有衙吏磨磨唧唧地去后堂取来。
陈隋似乎也看不下去,一跺脚就撒开丫子跑上前,从衙吏手里夺过家伙,恭敬地给自己师傅送去。
薛沉纾扭头看看他们,暗暗叹口气,自己卷开绑紧的绳带抽出细长的银针扎到“死人”脑袋上。
大扎好大概七八个穴位,他撸一把袖子,露出青白的一段手腕,探手往那人的腹上掌中带风地拍打,从上往下,啪啪作响,最后本已面色青黑的“死人”突然朝天咳出一阵白灰,蜷起半个身子,活了。
本来哑然的人群这时候沸腾起来,有冲上去的,有互指谩骂的,也有抄上家伙对打的,县衙更加乱成了一锅粥,任凭县令和衙吏如何敲桌击鼓,根本没有安静下来的意思。
惜春慢被人潮挤得气也喘不过来,左晃右荡,最后头晕目眩地不知被挤到哪里,只觉自己脑袋上咚一响,眼前就全黑了。
低低的交谈声像夏夜的蚊虫一样盘旋在惜春慢耳边,她皱皱眉头,总算睁开了酸疼的眼皮。
她脑袋一阵痛,想动动身子,手脚麻过一阵才恢复大半。
“醒了?”有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轻轻柔柔就像羽毛一样扫过,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
“嗯……”惜春慢吱一声,模糊的视线在摇曳的灯烛光影里晃晃,薛沉纾轮廓分明的脸就清晰了。
他腰背笔挺地坐在床边,眉目稍稍皱着。
“头疼……”
她想要伸手摸脑袋,手还没从被子里伸出去,一阵温热就已覆上她冰凉的额头。
是薛沉纾的手。
“再睡会儿,我让人做点夜宵,你想吃什么?”他轻声细语地问,指尖稍稍用力,拓得她又舒缓一阵。
经他这么一说,惜春慢才感觉到肚子饿到不行。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过不久有几个丫鬟果真端过来热乎的饭菜,有菜有肉,香的惜春慢再也熬不住腹中空虚,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薛沉纾的手还没从她额上挪开,稍一使劲,就把她摁回枕头里:“待着别动。”
他等她不动了,又看一眼她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模样,本来抿紧的嘴角动了动,没忍住泄了点笑意出来。
“你笑什么?”惜春慢缩紧脖颈,掩了一半的脸进被沿。
他没说话,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好情绪,又摆出一张冷峻的刻板脸。
丫鬟们在外屋小心支吾起来:“二爷,大小姐来了……”
“二弟在里边?我听说还带了个女人和小孩?”
屋外有个有力淡漠的女声在说话,丫鬟与仆人一起应了:“二爷在,姑娘也在。”
惜春慢知道是薛沉纾说的大姐来了,又在山上的小屋里听那已经死去的老头说起过,两人似乎还有恩怨。
薛沉纾似乎很不情愿,起身去迎,还没走出里屋,就有只纤长玉白的手掀开了珍珠隔帘。
“女人和小孩?这就是让沉纾你放着沈二小姐不要,拼命逃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