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崔浪很乖巧的待在了房间里,隔着窗子看外面的灭天族人忙碌,偶尔有人投眼看来,大抵都是报以微笑,并没有崔浪想象中的那种警惕,甚至还有几个人跑过来,讨好的问有没有需要为神使大人效劳的地方。
但是崔浪不敢多说什么,他怕引起向天问的怀疑。
第二天,乘着向天问不知道做什么去的空闲,崔浪喊了一个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的少女进来。说是少女,其实也就只能从她的脸上寻找青春的影子,两鬓的泛白,宣示着向天问给崔浪说整个灭天族人的早衰,并非妄言。
做出一副假装关心灭天族未来的模样,崔浪问了不少话,倒也算是问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祈神坛虽然能够沟通天地号令鬼神,但却也是有限制的——百年一祈神。
也就是说,前天动用过祈神坛后,灭天族想要再次动用祈神坛,必须在一百年后,灭天族还要在修罗血战场苦侯百年之久。
在和少女的谈话中,崔浪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灭天族昔日的威武霸气,现在基本已经看不到影子,只留下了一个个神话一样的传说,在灭天族人口中代代相传。万年前那种睥睨天下,傲视众神的姿态,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遣走少女,崔浪心中也暗自有了计较,但是依旧觉得还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没有抓住,而这个东西,甚至能够让他在短时间内抗衡向天问。
第三日,当崔浪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在原来的房间,并不曾看到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这时,崔浪终于开始相信,灭天族、修罗血战场、向天问、祈神坛……也许并非是幻觉,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必须面对的事情。
这一天,崔浪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确切的说,是一堆类似的事情。
那就是灭天族人们突然丧心病狂地全部来看望他,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神使大人,我新创了套刀法,您给我指点下!”
“神使大人,我最近修炼《灭天心经》第一层遇到瓶颈了,您给我点拨下!”
“神使大人,我……”
“……”
毫无例外,都是来请教神使大人关于修炼方面的事情。唯独区别在于有的是为儿子请教,有的是为自己请教,也有的是为自己伴侣请教……
“咳咳——”神使大人努力咳嗽着,一次又一次的将这些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转嫁给灭天族的族长向天问。
灭天族人、向天问称呼他为神使,那是他们的事。但是崔浪要真敢翘着尾巴装大拿,跳起来指点面前这些灭天族人修炼上的问题,恐怕马上就会戳穿身份,被向天问掐死。
一个上午,崔浪都被纠缠在这样的状况下。
等下午时分,终于没有人过来搅扰他的时候,崔浪微微松了口气,哪怕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依旧让他有些口干舌燥外带心惊肉跳。
送走最后一个来访的人,崔浪像狗一样扑在床头,动都不想动颤,心中无数只***狂奔而过,将向天问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个遍。
这时,一个轻柔带着些许清脆声音,自门外传来,“神使大人,您到底是不学无术,还是害怕我灭天族人从您那偷得一招半式,在返回幽冥后将您抛弃?”
声音响起的同时,崔浪房间的门被一股风吹开,下一刻,俏生生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崔浪面前。
正是昨天被崔浪无意间唤来的少女。
“今天的事,是你安排的吧!”崔浪并没有动,依旧保持着那份慵懒的姿态,“你这样作,有什么目的?”
少女轻笑,没有继续说什么,转身离开。
这一来一去,反倒弄得崔浪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
就在崔浪仔细琢磨少女昨天和刚才的话语和表现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清咳,向天问的声音响起,“神使大人,在么?”
当然在,肯定在。
于是,崔浪还没回答,门就被推开,向天问走了进来。
在向天问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刚才离去的少女。
“葵儿,还不向神使大人道歉?”向天问一把将身后的少女拉了过来,板着脸说道,“这位是小女向日葵,不懂事冲撞了神使,还望神使饶恕她年幼无知的鲁莽行事。”
话语说的委婉,但眼神却犀利如刀,大有崔浪不给面子就上去削一通的架势。
“向族长说笑了,葵儿也是关心灭天族的未来,想要为重返幽冥后的实力多做出点贡献,我们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谈得上鲁莽。”崔浪起身正襟危坐,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让他自己都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向天问眼中精光连闪,却也没有再催促向日葵道歉,而是对着向日葵打了个眼色后,向日葵嘟着嘴离开房间。
等向日葵一走远,向天问就面色变的阴沉起来。
“小子,老夫有几件事,想要问你。”不在众人面前,向天问根本不和崔浪客套,“灭天族传承无尽岁月,靠的是《灭天心经》,而我灭天族名号中的‘灭天‘二字,就是源自《灭天心经》。”
崔浪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向天问的话语。
《灭天心经》这四个字,崔浪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在上午那些灭天族人请教他的时候,崔浪就能听的出来,整个灭天族,修炼的都是《灭天心经》。
“葵儿不懂事,她的提议可以说能够让你轻而易举地洞悉我灭天族传承的《灭天心经》,但是你却没有去回答族人,更没有去多问半句,只是将有修炼困惑的族人,都推搡到老夫身上。”向天问说着,目光变得锐利如刀,宛如要洞穿崔浪的一切念头和想法:“是我灭天族的《灭天心经》入不得你法眼,还是你不敢越雷池?”
崔浪心念盘旋,略作思考后,当即有了定夺。
“《灭天心经》是灭天族的根基传承,我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不方便过问太多。”崔浪抬起头,直视着向天问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且,我和你说过,我根本不是什么神,麻烦你搞清楚再说。”
话说完,崔浪就闭上了眼睛,心中直骂娘。这向天问是什么做的,两只眼睛居然比晌午的太阳光还有凌厉,只是片刻的对视,就灼得他眼睛火辣辣的。
向天问笑了,笑的极其舒畅,仿若是欣慰崔浪的识大体。
崔浪听着笑声,悬着的心微微放松,思量着如何再补充说明两句。蓦然,一根手指蓦然抵在了他的脑门,冰寒的气息瞬间弥漫全身。
紧接着,崔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心中闪过,幼时调皮偷看邻居家小妹妹洗澡被小妹妹的大哥哥逮住暴打、小学放假偷邻村的西瓜被狗追着狂咬、第一次给女生写情书、第一次偷看小电影、第一次……
很多事情,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再度重现,崔浪有印象的、没印象的,都纷杂涌现,宛如他的整个人生经历,都呈现在了面前。
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不过是过了一霎,崔浪突然觉的手腕被松开,心头那些繁杂的画面也随之褪去消散不见。
“你窥探我的记忆?”崔浪猛然睁眼怒瞪,死死攥紧拳头看向向天问。
前不久崔浪才经历过被强行灌输一段记忆,此时出现这样的境遇,当即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刚才的那段时间里,是真真切切的整个人生经历都被展现在了对方眼前,现在的崔浪对于向天问来说,再没有丝毫的隐秘。
“是,不这样,我无从了解你的过往,也无从了解你的为人。”向天问并没有否认崔浪的猜测,而且给出了一个更加精准的回答,“这是《灭天心经》中的他心通。”
崔浪冷笑,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的被向天问掌控在了手心。
“你了解完了,然后准备怎么处理我?”崔浪眼中闪烁着恨意,恨向天问的霸道,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向天问笑了,笑的有些凄凉。
这一瞬间,崔浪突然懂了,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的极其痛快。
“你懂?”向天问问道。
“我懂!”崔浪狞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你还是不懂。”向天问蓦然伸手,下一刻,崔浪就被抵在了墙上,脖子被向天问单手卡住,强大的力道几欲让崔浪窒息,“我还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你只是其中之一,但是你却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顺从,要么——死!”
崔浪漠然看着向天问,眼中是不屈和蔑视。
“我承认你懂了。”向天问叹息了一声,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将崔浪放了下来,“我灭天族需要精神的支柱,也需要一个让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念,所以我不能杀你,尤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你这个伪神。”
最后的“伪神”两个字,向天问咬的很重。
崔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