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恶名远播(下)
啪——!!
随着一声闷响,三张悬赏令立时被钉在了墙壁之上,在昏暗的环境之中,只能勉强看清三张悬赏令上的画像,两位年轻人类,与一位半兽人。
而在这三张纸质悬赏令中的显眼位置,分别标上了“30000弗”、“27000弗”、“26000弗”的字样。
“弗”,是帝国发行的一种货币,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人类与半兽人世界通用的流通货币,即便是在与帝国敌对的多伦多,帝国的“弗”也照样是硬通货。
以上数额的“弗”,到底价值几何?
按照多伦多与帝国之间货币的汇率,1弗约为4枚多伦多铜狮币,所谓的30000弗,便约为十二万枚多伦多铜狮币。如此数额,可谓是一笔不菲的奖金了!
三张悬赏令合计的总金额,已经高达三十三万铜狮币,如此天价,已经足够重建雪德城的城墙了。
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悬赏令并非出自任何政府,相反,这仅仅只是黑道上的追杀悬赏而已。
至于,是何人下此悬赏……不,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组织,一个庞大的杀手集团——“黑剑”。
“……塔其米?佛罗伦萨,精意武者,原‘十三英雄’成员,拥有一杆出自魔龙之牙的‘必杀魔枪’,极为棘手,是破晓者佣兵团的首领,列为S级目标,悬赏三万弗。”
一个中年的男人,在昏暗的房间内,指着墙壁上的第一张悬赏令,如是恨恨说道。其上的画像是一位黑发英眉的年轻武者,倒是画的十分传神相似。
旋即,他又指向下一个悬赏令——这是一张猫人的画像,灰色的毛发犹未显眼,但金色猫眼却英气十足。
“灰喵?白色獠牙,精意武者,原‘十三英雄’成员,导致本次刺杀行动的关键人物,以一己之力击败‘组织‘派去的所有杀手。同样发布S级悬赏,两万六千弗。”
提到这个猫人,说话的中年男人只觉得咬牙切齿,但依旧不忘提及最后一人:“赛特?道格拉斯,精意武者,原‘十三英雄’成员,据蒙特利亚黑道上的传说,是他正面击败了葛格恩,列为S级悬赏,两万七千弗!”
最后一张画像,是一位孔有武力的青年,但眉宇之间,却透着几分勇武之气。不得不说,这位画下三张悬赏令的画师,绝对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宗师。
“这是‘组织’渗透洛兰公国以来,受到过最为严重的损失,在洛兰公国中潜伏的各级成员,为此战死大半,严重危害到了‘组织’在洛兰公国的声誉!”言语之间愈发的愤怒,中年男人的话语,也愈渐像是咆哮。
是了,这里,是“黑剑”杀手团在洛兰公国的隐秘分部,可以说,是他们在公国的大本营,在这里,有无数来自“组织”的讯息交汇,自然,作为公国首府的蒙特利亚城中,所发生的一切传闻、状况,也就理所当然的传达到了此处。
“……虽然此次是因为‘千面人’执行计划的失败,而导致了如此严重的损失,但归根到底,也是情报收集失误,致使‘千面人’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身为情报人员,我们也难辞其咎!”
此时此刻,分部之内除了这位大声咆哮、责问的中年男人,还坐着十多位面色苍白之人。唔,是了,他们便是这一处分部的情报人员,也是导致此次刺杀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原‘十三英雄’,这样显眼的身份,难道你们就事先没有觉察吗?!”愤怒的男人继续着他的咆哮。
“……我们关于‘十三英雄’的信息太少了,尤其是他们的相貌与姓名,一直是都传说,版本各异,而且,几年前‘十三英雄’就解散了,我们也不曾想到这几个人便是那些传奇冒险者,再说……!?”终于,有一位较为年轻的情报人员无法在忍受上司的责难,出言反驳。
然则——
“噗嗤”!?
头颅,落地;鲜血,喷涌。
“……?!”顿时,在座众人皆是心头一跳。
而那位年轻的情报员,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了足够高昂的代价。
至于,正一甩短剑,将剑刃上的鲜血甩落在地的那位中年男人,则是恶狠狠的盯着地面上滚动的头颅,一改先前的咆哮,寒声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辩解,此次行动的失败,已经由‘那位大人’亲眼见证了,我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如果再有人为自身的失误狡辩,那么,即便总部的执刑者不来,我也会亲手解决你们!”
男人的话语中,所流露而出的杀意,真真切切的让洛兰分部中的众“黑剑”成员感到不寒而栗。
因为,“黑剑”,就是这样一个残忍严酷的组织——成功,一切的荣华富贵亦随之而来;失败,便“人间蒸发”,消失无踪。
正如那位“千面人”,身为B级中的最高位,一朝失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在座的所有成员都清楚的知道,这家伙已经注定死亡:无论是被他的目标所杀,还是最终被“黑剑”的执刑人所杀,本质上没有任何不同,横竖都是死。
不过,真正让分部众成员感到真正惊惧不已的,是这位痛下杀手的中年男人口中提及的“那位大人”。
是了,那位大人……那位屹立于组织顶端的存在——“组织”中唯一的S级杀手,只听命于“黑剑”的主人,既身为“组织”的顶级杀手,也同为“组织”中最为高级的执刑人。
如果…那位大人也追究此次行动的失败…恐怕,这个分部中所有的情报员,都会惨死!如此这般,如何不叫人感到恐惧?也难怪眼前的中年男人会这般的愤怒。
“总而言之!这三个人,也就是所谓的‘破晓者佣兵团’,便是我们在洛兰公国的头号死敌!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铲除这群人,以挽回‘组织’在洛兰公国,乃至整个多伦多的声誉!将这三张通缉令传遍多伦多各地的分部,通知在各地潜伏的B级,乃至A级杀手,以及已经效忠‘组织’的各个赏金猎人,听明白了吗?!”
冷言冷语之后,愤怒的咆哮再次袭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再无脑的出言反驳。
“是!”
惨败之后,并不是消极与软弱,而是更加疯狂的袭击与刺杀。
这,就是“黑剑”,一个让国家政府,也为之颤栗的庞大杀手集团。对于被刺杀的目标而言,将其击退一次,则会换来更加疯狂的暗杀:更强、更凶残的杀手刺客,也会蜂拥而来,这也是黑剑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之处。
只是,此时此刻身在洛兰分部的他们,或许永远也不知道,那一夜刺杀计划的彻底失败,只是那些上位者的权力棋盘上临时起兴的一步棋,而他们,也不过是不知缘由,任人摆布的小小棋子。更为讽刺的是,他们的主人,也是这盘权力棋局中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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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再切换回此刻早已因为那夜惊心动魄的刺杀,而流言四起的蒙特利亚城……
……唔,准确的说,是那间冒险者们时常光顾的小酒馆,而酒馆年轻的老板娘——娜塔莎,正擦拭着玻璃杯,倾听着冒险者们的闲谈,不时投去好奇的眼光。
“听说了吗?那个‘黑剑’杀手团,昨夜里碰到钉子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人,如是说道。
“啊,都已经传遍了,听说是被克利瑞斯殿下事先知晓,并安排雇佣兵埋伏杀手,直接解决掉了。”
“听说一次性干掉了四十多个杀手…听消息贩子说,这么多杀手,已经动摇了‘黑剑’在咱们多伦多的势力了…”
“……”……
新鲜事,永远是最好的谈资,这一点,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是不变的。
“雇佣兵?那位殿下……居然雇佣不法分子吗?这…”显然,冒险者对于某种意义上的“同行”,也就是雇佣兵,也是颇为忌讳。
毕竟,冒险者与佣兵本质上是样的。只是,前者拥有冒险者公会的束缚,而后者则是随时可能践踏法律的不法分子。
“……哼,就是,殿下这一回不地道!宁愿用那些违法乱纪的杂碎,也不愿向我们冒险者公会发布任务请求。”
既然是“同行”,难免有些许较劲。无论怎么想,像王子殿下这般正派的人物,即便是担忧打草惊蛇,而不动用军队,那也应该找上冒险者公会才对,何必去找那些刀口舔血,只认钱不认明的佣兵?难道是不信任公会中冒险者的实力吗?
“是啊…”——“…就是说…”……
诸如“王子殿下这回做得不对啊…”、“难道殿下眼中,我们冒险者还不如那些违法之徒吗…”之类的抱怨此起彼伏。
与其说是抱怨,还不如说是嫉妒。
蒙特利亚城中,谁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自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克利瑞斯王子。居住在这座圣咏之城的任何冒险者,都希望能得到这位殿下的赏识与青睐,因为,那意味着平步青云。
可是,如今为王子铲除邪恶的杀手集团的人,不但不是他们,而且还是一群雇佣兵,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
啊?你问在面对“黑剑”杀手团时,他们这群遵纪守法的冒险者,不会脚软吗?
嘛,这种事情倒不必计较,因为,他们真正感到不快的,并非雇佣兵抢了风头,而是在抱怨上天不公,这样可遇不可求机遇未曾关照过他们。至于,机遇中隐藏的危险,他们自然选择性的遗忘了。
这没有什么特别的,俗人就是会有庸俗之处,但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不是俗人呢?说到底,庸俗,才是世界的主旋律。
不过,酒馆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只会怨天尤人。只听的一位年长的老冒险者对于年如是问道:“…年轻人,你们有胆量面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吗?”
“……呃?”——“…卡尔老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显而易见,年长者在这群冒险者中,还是颇有威望的,至少这些年轻人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等待着长者的下文。
“……所谓‘黑剑’,能在短短数年之内从一个普罗旺斯王国内的杀手集团,迅速扩张到周围诸国,你以为,都是靠什么?当然是训练有素的致命杀手,以及,一旦决定执行刺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杀心……”
顿了顿,又转而问道:“你们,有谁体验过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吗?”
“唔?老爹,你这话是……?”突然岔开的问题,让众冒险者不免一愣。
“……一旦被‘黑剑’盯上,但他们的刺杀又偶然失败,那他们便会派遣更多、也更强悍的杀手,不杀死目标,绝不停手。而那个侥幸得生的目标,便会终日活在恐惧之中,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波的刺杀会何时到来……”长者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看着即将见底的香果酒,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再次说道:“…知道‘神射手’鄂诺德?条顿吗?”
“…呃…?”
这个名号,在座的冒险者们自然不陌生。因为,“神射手”鄂诺德?条顿,曾经是蒙特利亚城有名冒险团“洛兰飞鹰”首领,据说,也是一位到达锻骨级的高手,手中的弓箭百发百中!
呵,这可是一个曾经轰动洛兰公国的冒险团哟,“洛兰飞鹰”在其首领鄂诺德?条顿的率领下,击败了曾肆虐边远村落的狼人,铲除了为祸一方的马贼,一度成为了多伦多的英雄人物。
嗯?为什么是“曾经”?
那当然,因为,这家伙连同他的冒险团,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惨死在了公国北方的某个小村庄中。据说,死相凄惨,所有成员,都变成了一块块碎肉,如果不是随身的衣物与武器,尚可辨认,否则还真不晓得者伙冒险者竟惨遭毒手。
但是,长者此时提及此事,难道说……
“哼…不用怀疑了,鄂诺德那个蠢货,就是死在黑剑杀手团的手中。”长者说罢,一口饮下手中的香果酒。
“欸?!”虽然在长者提及此事之后,便隐隐有几分觉察,但乍一听,仍旧从错愕不已。
毕竟,鄂诺德?条顿,以及他的冒险团,也可算的上是当地的一段传说了,那一年,这些威名远播的同行蓦然惨死,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原以为是遭到了仇敌的袭击,但是,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便是死在杀手集团“黑剑”的手中?!
“啊…那个蠢货,救下了‘黑剑’想要刺杀的目标,仗着自己有点能耐,又击退了第二波‘黑剑’杀手,还自以为‘黑剑’也不过如此…哼…结果,稀里糊涂的死在了偏远的村落,连一具全尸也没留下。”说到最后,长者不经意间攒紧了握杯的手掌,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犹如虬龙般不断的扭动。
俨然,纵然口中将那位鄂诺德?条顿成为“蠢货”,但对于此人的惨死,这位年长的冒险者也流露出几分悲愤。看起来,长者与那位鄂诺德,也非泛泛之交。
“…………”所有的冒险者,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恍然间意识到,“黑剑”这个邪恶的杀手组织,是何其的猖狂。扪心自问,他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冒险者中,又有谁,真的有胆量挑战这个残忍无情的杀手集团?
临了,名为卡尔的长者又淡淡的说道:“你们没有胆量对付‘黑剑’,那位殿下难道还会不清楚吗?任何脑子正常的人,冷静下来之后,都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我们冒险者行事,都要经过公会的许可,一旦在冒险者公会发布了任务,那不是明摆着打草惊蛇吗?”
“况且,一次性出动四十多名杀手,可见‘黑剑’对于那位达忽塔小姐,是起了必杀之心。你们又有谁能挡得住?谁又胆子去阻拦?除了那些视财如命的雇佣兵,才有可能玩命去赌一把。”
“……”长者的冷淡而又直接的话语,让“沉默”在酒馆中慢慢的扩散开来。一时间,众冒险者们面带心悸,鸦雀无声。
“但是……”忽然,长者紧皱眉宇,打破了这份刻意营造的寂静:“击毙前来袭击的所有杀手……纵然是有王子殿下的安排,可这份战力实在是……”
太过可怕了!
未曾说完的话语,在座之人早已心照不宣。
“我看,这次‘黑剑’也算是踢到铁板了,居然敢动王子殿下的表妹……对了,我们蒙特利亚,什么时候有这么一群了不得的佣兵了?有他们详细的消息吗?”一人如是问道。
“啊,情报贩子们还在探问呢,估计今天之内就会有消息……不过,听说,那个佣兵团的名字,叫做‘破晓者’……”
“那个干掉了葛格恩的‘破晓者’?!”——“啊,没错。不过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挑衅‘黑剑’…”——“佣兵啊…果然是见钱不要命的主儿…”——“嘁,蒙特利亚,也变得越来越可怕了吗…”
一时间,冒险者们的语气,也从最初的嫉妒,转变为了怜悯。
当然,怜悯的对象,并不是那群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破晓者”佣兵团,而是那位楚楚可怜的爱芙洛蒂?达忽塔小姐。
“啊,可怜的‘蒙特利亚之花’啊,竟被这群杀人如麻的杀手盯上了,难道是有什么贵族小姐记恨她的美貌吗?还是说哪个贵族少爷被达忽塔小姐拒绝后心有不甘?”
转瞬间,话题又扯上了对于那些贵胄们的八卦。
呵,说到底,谈资永远只是谈资。
议论也好,抱怨也罢,也只不过是图一时嘴爽。对于这些只能窝在小酒馆里喝喝小酒的冒险者而言,什么恐怖的“黑剑”也好,什么实力超乎想象的佣兵团也罢,也不过酒后的谈资而已,提到了,就吐槽一番,不想提了,那自然就一语揭过。
人,不就是这样的生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