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可结缘（中）
黄昏以过，夜幕将来，在城西老街区，达忽塔宅中，却是另一番“日常”：
“……真是气死我了！？原来教会真的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这些圣职者这样玷污真理之神的教义，教皇冕下若是知晓，肯定是……”
别墅客厅之内，向着同伴们不住的抱怨着今日所见所闻的少年人，依旧是掩不住内心的不平。
“……”
众位同伴只是略微对视一番，皆是颇感无奈，但又不知是该开导，抑或单单聆听便好。
不过，此时在场的，却只有白朗宁、修，以及或躺或坐于沙发长椅上的塔其米与赛特。而灰喵，则在厨房忙东忙西，至于另外两位“男性”女士，却是不见踪影。
终于，正借着炉火火光，在翻看书籍的修，却是一推眼镜，不耐烦的打断道：“你烦不烦啊？中午回来后，前前后后提这件事提了至少二十遍了，你嘴巴没长茧，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呃…？”被这一番抢白，白朗宁却是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难免语结。
“这不是明摆着吗？如果是单单部分圣职者堕落而收取所谓的‘贡金’，那么他们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在你面前如此言语，更不敢来寻你的麻烦。换句话说，既然他们敢如此说，也敢如此做，便说明，这不是部分圣职者的问题，而是整个教会都承认这种行为，若是这般，你口中那位教皇冕下，真的会不知情？用脑子想想吧……”
“……欸？！…这…？”
眼镜魔法师连珠炮弹一般的反问，却是字字直击白朗宁的内心。是了，因为“同化”所带来的影响，白朗宁变得宛如年少时那般天真，但并不表示，他真的变得完全不明事理，只不过是相比于理性分析，他更容易情绪化。
他也明白，流清则源清，源浊则必然流浊。教会的腐化，绝不是单单几个忘却了真神教义的圣职者的个人问题。只不过是，源自这副身躯的记忆，在左右着他的内心，让他迟迟不肯接受现实。
如今，修一番言语，却是直接道破心结，自然让他哑口无言。
依稀之间，想起了当夜在上古神庙内，那个邪恶的女人瓦尔瓦拉曾不屑的提到过“真理教会”的黑暗。一时间，不免出神的呢喃自语：“难道…教会真的隐藏着许许多多的黑暗吗？”
是了，篡改《真理福音》，训练残忍的神术使，以及今日所见，都无不冲击着白朗宁对于神圣真理教的印象。
在游戏时代，神圣真理教，代表的即是“正义”与“光明”，但是，一旦将虚拟置换为现实，这些藏在光辉之下的阴影，却是如此的扎眼。
“……呃……”眼见同伴表情瞬间落寞，自知言语过激的修，不由觉得觉得几分尴尬，但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人。
对此，知晓是该强行圆场的塔其米，当即转移了话题：“呃…那个，修，你在看什么书呢？”
“…哦，我在看一些历史书。”
“我靠，我没记错，你以前是理工科的吧？看历史？”赛特狐疑的望向魔法师，后知后觉的他，无意间适时的说了一句话，搭上了话题。
【这家伙今天这么靠谱？】
压下心头的些许讶异，修面不改色的应道：“理科生就不能看历史啊？我好奇这个世界的历史，也不行吗？”
说到这林，他又顿了顿，再次说道：“牛头人贤者曾经说到，‘光之王’休伯特，是被刻意从历史中抹去了名字，但是，我想，不过才一百多年的时间而已，应该不会被彻底遗忘才对，我想从这些古籍古书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到这里，已经不是为了避免尴尬而故意谈及这个话题了，而是认真的思索着这个萦绕在众人心头，迟迟无法获知真相的疑云。
“但是，我通过爱芙洛蒂那个假男爵的身份，从大公图书馆借来了许多历史书籍，却对于一百多年前的‘光之王’只字不提。”拍了拍身边那一叠厚厚的书籍，难掩几分失望。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所获：
“只是，我还是找到了一点点讯息——虽然没有‘光之王’的记载，但对于有‘贤者’之名的‘牛头人’贤者，却是有很详细的记录，而在关于贤者的记录中，除了偶尔提到类似‘月咏者’克劳德、‘始祖狼人’康尼尔这样对于人类而言敏感的人物外，还是总会提及一个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新的话题，吸引了塔其米等人的兴趣，不由将目光投向了眼镜魔法师。
“是啊，一个从来没有提及名字、但却总会在‘牛头人’贤者的各种记载中，偶尔露一回脸的特殊人物。”用力合上正在翻看的书籍，修一脸肃然的与同伴们分析着他在书中的收获，“这个无名之人，总是突兀的出现在‘牛头人’贤者最为关键的传说中，虽然记载的文字，总用轻描淡写的笔法，将这个无名氏的作用，写的一文不值。但是，如果足够细心，并且理性分析了故事中的场景、时间，乃至其他特殊情况，却能判断出，这位无名氏所扮演的角色，反而比故事的主角‘牛头人’贤者更为重要……”
说到这里，修将于同伴稍稍对视，一切不言而喻。
“……这个无名氏，其实便是‘光之王’休伯特，对吧？”话都说到这份上，哪里还会有不懂的道理，此时一身便装的塔其米，倚靠在沙发上，皱眉思量着修的判断，进而，自己再接过话头：“照你的说法，是有人可以隐去了历史中‘光之王’的存在。但，‘光之王’，以及他的传说，却是确确实实存在于世，那么，那些可以‘记录’历史的人，自知无法彻底抹去其存在，于是，就利用‘牛头人’贤者的盛名为掩护，将光之王的功绩算在了贤者的头上，然后，将抹去了名字的光之王，只当做其故事中的某个不显眼的路人甲，如来来记载？”
闻言，修甚至赞同的点头，答道：“没错，正如‘牛头人’贤者所言，谎话说了一万遍，那就成了真话。只要后世之人在学习历史时，都将‘光之王’的功绩视作‘牛头人贤者’的功绩，那么，久而久之，就没有人会知晓所谓的‘光之王’了。”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的默默点头，愈发的感觉，“光之王”的传说以及其结局，一定有着许多被人类视作不可遗留记录的秘密，真是教人万分好奇……
不过，两人在这边侃侃而谈，另外旁听的两人，却又是一脸懵逼。
只听赛特嘀嘀咕咕的悄声自语：“窝草…这俩家伙思维跳得真快。”
他还没想到这个无名氏乃何方神圣，这边却是立时联想到了‘光之王’，而且，这两货还头头是道的分析了一番意图目的，真是教人倍感脑细胞不足。
好在，赛特也是心宽的人，听明白同伴的解释后，立时反问道：“扯了半天，还不是白搭？那个狗屁贤者叫咱们找的三个人造人，是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一番提问，却是问的修一时无措，愣了半响，才尴尬的答道：“我这不是在查嘛……”正说着，又翻开了书本。
“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忽然，本来还是沉寂在失落中的少年圣职者，在听闻同伴们讨论那位‘牛头人’贤者后，倒也激起了他的心绪，不免想起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对了，为啥贤者阁下，要以‘牛头人’为名号呢？他自己还承认，生前是一个百分之百的人类啊？”
哎呦，不错哟。
面对这一问题，塔其米下意识的就想这么敷衍的回答一下。不过，说来他自己也有些好奇。只是，一直以来都没人想到这问题，是故，当夜在上古神庙之时，也无人问及——反正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谁知道狗屁贤者想的什么，他那行事作风都TM是搞怪。起了这个牛唇不对马嘴的名号，有什么奇怪的。”摆了摆手，赛特一脸的无所谓。
对此，塔其米也耸了耸肩，表示认同。于是乎，这件破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揭过了。
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却是到了难得的晚餐时段。
只听得餐桌方向传来灰喵的呼唤声：“你们都快来，吃晚饭了。”
俗话说的好，上得了厨房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自打穿越以来，灰喵也不知是受如今这副身躯的影响，还是说在另一个世界，本身就是如此。总之，这家伙简直是化身了这个团队的“保姆”，各种家务琐事，尽是他在打理。尤其知晓伙伴中除他之外，再无人会厨艺后，也就自觉的把这些事儿都全包了，本人却也没有什么抵触。
端的是家政能力满级。
像是厨房这类事儿，简直是小儿科——这几天安生日子，还真是把诸位好友，养肥了些。
不过这些都是日常的琐事，不需废太多笔墨。却说四人听闻灰喵的呼唤，也是立时起身，忙不迭的涌向餐桌。
“哎哟！这菜是什么玩意？长这样的蔬菜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能吃就行，我试过了，还可以。”
“这是肉吗？你……你让它走的安详吗？”——“……你圣母过头了，爱吃不吃。”
“………”餐桌前的玩笑嬉闹，真是好不热闹！
恰在此时，楼梯口却是传来一阵虚弱的脚步声。却见一脸煞白的爱芙洛蒂，用别扭的脚步，一步一挪、颇为难受的渡到了餐桌边上，嘴里颇为敷衍的打了声招呼：“……哟……”
众人狐疑的望向这位既是同性，又是异性的同伴，觉得这位没心没肺的家伙，今日真是出奇的安静。
“……！？”仿佛失魂落魄一般，穿着一袭未曾打理的睡衣，女魔法师白着脸，试图缓缓坐上椅子，然而刚刚有所动作，却是猛然间脸色一变，神色古怪扭曲，双腿似受刺激一般，紧紧夹紧。
“……哈？”众人茫然不解。
不过，当事人却是没有这么自然。
唯见得爱芙洛蒂脸色愈发难看，但不知为何，却是浮起一抹可以视为“难堪”的红晕。只听她用一种近乎是颤音的语调，呢喃自语着：“……漏了？”
声音很轻，轻到餐桌上的友人们只看得见她翻动的嘴唇，却是听不到任何声响。
“哈？你又怎么啦？”
但是，这一回却是得不到回应，爱芙洛蒂哭丧着俏脸，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其目标，却是——厕所。
看着女孩那姿势古怪的脚步，五个男人面面相觑，却是一时间感到茫然莫名，暗道一声“搞什么鬼”，却也是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这厢有人要离场，这番又从楼梯上走出一人，却见是银发紫眸的黑美人，夜精灵米奈特。
望着举步艰难、面色惨白的爱芙洛蒂，她狐疑的挑了挑眉毛，却也不曾在意，转身便凑到餐桌上瞥了几眼。不过话虽如此，但实际上，此时的她并无多少食欲。
“我要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米奈特如是说道。
闻言，塔其米却是立时皱起眉头：“你是夜精灵，纵然克利瑞斯王子说，会给你无罪证明，但你能低调还是低调些，若是引起民众骚动，还不是蛋疼。”
“就是，你是要出门做什么？明天我们替你。”灰喵也是如是说道。
显而易见，同伴们对于米奈特这贸然的想法，完全不赞同。
夜精灵可是号称“人类公敌”，所以，若是被市民认出，难免会引发骚动，皆是可能很难收场。
即便是有克利瑞斯曾有许诺，但说到底还只是口头上的协议而已，米奈特也不可能故意找事来验证这位王子到底是否会守约。总而言之，米奈特若是独自外出，还是极为危险的。
“放心，夜晚是‘我们’夜精灵的主场。”无意识的强调了“我们”一词，米奈特套上了那件兜帽风衣，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同伴的提议，临了还添了一句：“留一份晚饭给我。谢了。”
说罢，也不走正门，却是直接开窗跳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越来越不听人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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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以至，只是今夜，蒙特利亚的天空，却是分外的寂寞——唯有一轮残月高高挂起，周围无星无云，倒真有些教人感到清宁。
在这座古老城市的某处角落，孤零零的长着一颗有些显得干枯的老树。
而此刻，树下却静静伫立着一位高挑的男子。
是的，是一位特别的男人：银发碧眼，以及尖长的双耳且不提，却说那一身紫罗兰色的肌肤，已然预示了此人并非人类；若是不计较肤色，那英俊的面容，怕是会令许多女性为之倾倒。
但是，正是如此的男性，却在无形剑，透着教人胆寒的气息……
就这般静静的屹立了多久？
不知道，但也不必知道。
对于夜精灵这种生命悠久的存在来说，他们的时间观念，自然与人类既然不同。
忽然，老树上难得的新枝，其新长出的嫩叶却是随风微动——这绝不是自然风。
“……你来的很慢。”月咏者缓缓闭上双目，如是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