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菲和纪成把三胞胎交到言章手中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但每隔一个月,他们的照片、信件、明信片之类的东西就会送到凤城,由封域交给言真等人。
最初的几个月,孩子们还兴致勃勃地看着父母在不同地方照的甜蜜照,对他们信中的某些趣事评头论足。但渐渐地,这种情绪就淡了下来,其中尤以言真为最。
一开始,言章以为是小孩子贪新鲜,对不在眼前的事物忘怀太快。然而,有几次,当他无意中提及言菲时,却发现言真的眼神不对劲。只是若想仔细探寻,却又说不出那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儿。于是,他意识到,言真怕是猜中了真相。但他不知道言安和言乐清不清楚,所以也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再往后,言菲和纪成的信息照旧传来。可每每到了那个时候,屋子里就有一种很压抑的氛围。封域甚至觉得,所有人都对他们的下落心知肚明,只等着某天被挑破。
言庆和言笑走了以后,言章望向言真,许久才说了一句:“他们不会回来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言真却很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的。”
言章也不奇怪,只是问:“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
言章和封域在心底齐齐道了一声:果然。
封域看了看还在庭院呆着的兄弟俩,问:“那他们知不知道?”
“应该知道。他们也有他们的直觉。”
封域有些惊异,他和言章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言真见两人似乎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便起身准备回房间。不料,却被言章叫住了:“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言真转过脸,平静地回了一句:“有什么是我可以知道的?”
言章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放弃了:“算了,你还小,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言真点点头,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言章有些郁郁:“她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呢?不过真像。”
封域莫名:“像谁啊?”
言章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自从言笑来过一次之后,他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了三胞胎的面前。有时候是在家里,有时候在凤鸣的门口。
言乐很无语:“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闲?你们学校天天这么早放学?”
言笑嘿嘿,也不回他,冲着驾驶座上的封域道:“封叔叔,你能带我们去美术馆么?”
封域一边应着,一边问:“这会儿去美术馆干嘛?都要关门了。”
言笑没有答,只说:“去了以后就知道了。”
言乐看不惯他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儿,语气里便多了丝嘲讽:“看不出来,你居然还爱好艺术哪?”
言笑一挑眉:“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啧啧,言笑,三年不见,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感情你以前是闷骚,现在成明骚了?”
“哼,这不是向你看齐呢么!”
两人在车里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其他人在一旁听着直乐。
一转眼,目的地到了。
几人下了车,走进一看,还真给封域说中了,人家正准备关门。
言笑迎上去,同里头的工作人员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对方便放了行。
言笑冲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拐来拐去,一群人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展厅里。
“这是什么?”言乐一边扫视四周,一边随口问。
言笑却不看他,只望着言真说:“这里全是中学生美术比赛的参赛作品。”
封域闻言,很是好奇:“有你画的么?”
言笑还待故作神秘,只见言安伸手一指:“那幅。”
那是一幅风景画,远山含翠,郁郁葱葱,但在角落处,却见一个孩子倚着栏杆酣睡。虽然这孩子只露出一个侧脸,但那神情还是让大家一眼认出了画中人的原型——言真。
言笑自幼接受着言家的传统教育,画画既是他的功课,也是他的爱好。这幅画正是他在与三胞胎重逢之后画的。只不过,画中人却是十岁的言真。
在看不见言真的三年间,言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的各种睡脸。而重逢之后,小女孩靠在廊柱上打盹儿的模样,一瞬间就触动了他——那是一种现实与记忆重合的感慨。可以说,这幅画流露出的正是这种复杂的情绪。思念与目睹,记忆与现实,过去与现在,一切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以言笑现在的年纪来说,能画出这种感觉相当不易。而画底下那个“一等奖”的标签也证明了这一点。
言真望着画中的自己,脸上浮现了难得的笑意。言笑见状,立刻许诺:“等撤展了,我就把画送给你。”
言真也不客气,欢快地应了一声:“好。”
几人在展厅里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工作人员来催,这才叽叽喳喳地离开。
初夏的傍晚,天还亮着,站在美术馆的门口,言笑问言真:“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听不少同学说,这附近有一家蛋糕店味道很不错。”
言真本来不觉得什么,听他这样一提,便觉得肚子确实有些饿。只是时间不早,要是去吃蛋糕的话,估计到家就更晚了。言章会不会不高兴呢?想到这里,她将视线投向了封域,见后者点点头,才又应了一声:“好。”
而言安和言乐虽然不怎么喜欢吃蛋糕,可也知道,言真好甜食,又容易饿。因此都非常自觉地跟随着她的脚步,一起走向了传说中的蛋糕店。
然而,当目的地就在眼前时,言真忽然停了下来。
言安关切地问:“怎么了?”
小姑娘的表情有些复杂,语气里也带了点犹疑:“我好像看到了汤老师。”
“谁?”言安和言乐齐声问。
“汤老师?汤玥?”言笑倒是有点印象,他循着言真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在和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争执。而旁边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在围观,更多的人则是远远驻足,像是随时准备关注,又像是随时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