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章笑得很嘲讽:“阿庆,你莫不是老糊涂了?言家老宅历来只有言家嫡系可以住,外人有什么资格住进来?”
是了,连言菲都被逐出言家,她的孩子自然也和言家没有半点关系。言庆明知道这绝不可能是言章带着孩子离开的真正理由,但终究不再追问。毕竟,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言家的家规在那摆着,他是一族之长,怎能明知故犯?
整理过思绪之后,言庆很快又恢复成了那个严肃刻板、冷静理智、甚至强硬到不近人情的大家长的模样,回话之间,已然看不出之前的失态。
早年,言家趁着帝制被推翻,革命如火如荼之际,在城东圈占了不少地方。虽然这些地方最后基本上又被纪家弄了回去,但还是留了那么几处,其中一处便在凤鸣学院旁边。
凤鸣学院是十年前新办的学校,那时候很多城市都兴起建贵族学校的风气,这股热潮也波及到了凤城。言家和纪家自有一套教育办法,孩子们出去上学不过是为了应付义务教育的法律,顺便磨炼一下性情。至于教育内容和人际关系什么的,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因此,办贵族学校的事儿就被新势力揽了过去,学校建成之后,取名“凤鸣”,既合了凤城的传说,又蕴含了“雏凤清于老凤声”的寓意,很是吸收了不少背景深厚的生源。这十年来,凤鸣学院蒸蒸日上,越办越红火,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倒是言、纪两家的孩子不为所动,依然在各个公立学校低调地生活。
这些过往,言章没兴趣知道。言庆倒是知道,但也只是将凤鸣学院当作一个商业项目去关注,让家里的孩子进去读书什么的,他想都没有想过。而现在为了言章的决定,他终于也不得不想一下这个可能性。况且撇开学校不提,除了老宅之外,最适合言章和三个孩子居住的也就是那处产业。
言章大致听了听他的描述,便当场拍了板,恨不得立刻就搬。
言庆见他兴致颇高,有些支吾:“可是那地方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言章斜眼问。
“那处院子和纪家的别院相邻。”
言章噗哧笑出了声:“那正好,让纪家也看看他们家的孩子。”
言庆的老脸一下黑了半边,喊道:“家主!”
言章懒得再搭理他,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马上叫人去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就搬过去。”
言庆愣了:“为什么这么着急?那边还没有腾出来,要不下个月再搬吧?”
言章的眼神霎时变得极其锐利,他一字一顿:“我今天晚饭之前必须搬进去,你听明白了么?”
言庆的眼睛被那目光刺得生痛,他从小就知道眼前这个总是笑盈盈的“小叔叔”很可怕,但直到这个岁数,直到此刻,才真正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可怕!
他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姿态,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应道:“是,我马上去安排!”
言庆走的时候,窝在言章怀里睡觉的言真忽然睁开眼睛。言章看着那张睡得粉扑扑的小脸,一时手痒,伸出去就是一捏。
言真晃了晃脑袋,满脸无奈,明明自己和言安、言乐长了同一张脸,偏偏所有人都爱跟她的这张过不去,就连言安和言乐也不例外,捏肿了没什么,捏得跟他俩不一样了怎么办?
言章低头看那小人儿默默纠结,觉得很想笑,被言庆勾起的满腔郁闷就这样散了个一干二净。
“小家伙,想什么呢?”
言真抬头瞅了他一眼,答:“他很怕你。”
言章乐了:“你瞧出来了?”
言真不语,当她是傻的么?别提她,言安和言乐都能看出来,只是不说罢了。说起来,那两个家伙今儿倒是格外安静。唔,不对,言安一直就很安静,不过连言乐都不声不响,可不正常。
随即,她明白,必是父母闲谈旧事的时候被言乐听见,知道方才那老头正是将母亲赶出家门的人,故而不悦。
说起来,言家三胞胎都早慧得有些令人害怕,也绝情得令人害怕。平日里同母亲感情深厚是一回事儿,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也从不拖泥带水,哭哭啼啼。像现在,撇开言乐不提,她和言安对往事多少也都有些了解,但并不往心里去。言庆是谁?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也值得他们心潮起伏?
这样说来,言乐反而是三人之中最像普通孩子的那个,情绪外泄,爱憎一目了然。他不至于愤恨哭闹,但安静已是最大的反常。
言章看她,又看看另外两个孩子,问:“你们都知道他是谁?”
没有人回答这句话,但他们的表情让言章已经充分了解到自己问了个无聊的问题。
“那你们想不想和他一起住?”言章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但他就是想这么问。
这一下,连距离最近的言真都懒得敷衍他,直接闭了眼打算继续睡。
被那两个家伙鄙视无所谓,但被言真无视可不行。男人摸了摸鼻子,亡羊补牢地强调:“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他还待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睡沉了。
言安走过来,盯着他家小妹一阵猛瞧,然后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真真的样子不太对,她平时白天虽然看着都在睡觉,但很少睡得这么沉。你昨天晚上把她怎么了?”
言乐一听,立马冲过来:“你果然对真真心怀不轨!!!”
言章原本还不觉得什么,听了言安的话,也开始皱着眉头观察言真,越看越觉得觉得确实不对劲。偏偏言乐这会儿还要去撩拨他,他哪里是什么尊老爱幼的货色,加上脾气又坏,张口就想骂人。
封域一看不好,赶紧跑过来把那惹祸的小祖宗给揪回去。但那临走前的一回眸,显然也复制了两兄弟谴责的小眼神,仿佛言章当真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缺德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