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通握着外甥的手,欣喜道:“阿怜,你能来舅舅家,舅舅很高兴!嗯,是你自己来的吗?你娘没跟你一起来?”
“我娘没和我一起来。和我同来的,是我大伯家的堂妹,她现在还在院外等着呢!”
“噢,你怎么不早说?走,咱快去把你妹妹接进来!”
戚景通说着,执着莫惜哥的手,向院门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莫惜哥想起刚才舅舅所练的那套腿法,心里好奇,试探道:“舅舅,刚才我看你练的那套腿法,好像很厉害啊!这是套什么腿法?”
戚景通道:“这套腿法,叫‘庞氏腿法’。是你舅舅的妹婿、也就是福建泉州‘庞佛’的绝技!舅舅今天颇为想念妹妹和妹婿,练腿的时候,不知不觉便练起了他的腿法。这套‘庞氏腿法’,确实是很厉害的!”
“啊?”莫惜哥吃惊不小。心想:“舅舅的妹婿,那不就是我爹么?”
转念一想,又恍然而悟!
戚景通见外甥惊讶,解释道:“我说的妹妹,并不是你娘,而是我本家的亲妹妹,也就是你景玲姨姨。你景玲姨姨当年嫁给了泉州的‘庞佛’,自然,这位‘庞佛’就是我的妹婿了。”
说着,又将自己本是义乌“南塘”外氏戚宁之子、后来过继给伯父戚宣为子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
莫惜哥知道这段故事。一边听舅舅说着,心想:“这么说,庞伯父的千金庞雨燕,跟我多少还有点亲戚味儿!”
他又想起一事,问道:“舅舅啊,刚才我躲藏在花树后面,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是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戚景通笑道:“舅舅的耳力可没这么神通!当时我在练腿,无意中发现水池中隐隐泛着人的倒影,这才察觉到花树后面有人的。如果水池中的水再略微浑浊一些,那我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你啦!”
“呵呵,是这样啊?”
莫惜哥苦笑,想自己遁藏的本事还是不行!连盗人藏身时“临池避影”的规矩都给疏忽了,实在是有失盗主的身份。这样的错误,太低级了,下次决不可再犯!
两人说着话,已经来到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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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湘梨在戚家大门外,左等右等不见哥哥出来,肚子又饿了,等得很心焦。忽见大门敞开,一位神色祥和的老者微笑着瞧着自己,右手还紧握着哥哥的手。
“湘梨,这位就是我舅舅!”莫惜哥说着,又向妹妹一指,“舅舅,她就是我妹妹,叫湘梨。”
莫湘梨一瞧甥舅两人的喜色,便知道两人相见甚欢。当下便走到戚景通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外甥湘梨,见过舅舅!”
“嗯嗯!出落得真水灵,呵呵!”
戚景通握住莫湘梨的手,亲切道:“你兄妹俩大老远地来到这里,一定是又累又饿吧?来,咱先到家里歇息!”
戚景通将莫湘梨领进家门,随后向院中的仆人说道:“阿福啊,你赶紧到厨房收拾几个像样的菜,再备下一坛酒,我要跟两个小外甥好好喝上几杯!”
阿福答应着,自管去收拾酒菜。戚景通引领两个外甥进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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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阿福端上茶水。
戚景通押了口茶,向莫惜哥兄妹俩赞许地笑了笑,说道:“阿怜,难得你和你妹妹一起来到这里。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吧!咱这边靠海,在家里待得腻了,可以到海边去玩!”
“舅舅,我兄妹俩来这里,一是看望舅舅,二是给我外公上个坟。明天我还要去长岛办点事,恐怕明早就得离开这里了。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来……”
“上坟?”戚景通一怔,“阿怜,怎么突然想到给你外公上坟的?是你娘让你来上坟的吗?”
“是啊。我娘说,六月初四、也就是今天,是我外公的忌日。她不便于长途跋涉,就让我和湘梨替她给我外公上个坟!”
“忌日?”戚景通又是一怔,随即道:“你娘记错了吧?你外公的忌日不是六月初四,而是七月十五!”
莫惜哥吃了一惊,失笑道:“我娘的记性真是差劲。七月十五,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怎么会记成六月初四呢!”
莫湘梨静静地听着,心里琢磨:“七月十五,这可是鬼节,婶婶就算一百年不给她爹爹上坟,也不应该记错了忌日吧?婶婶早早地把我和哥哥给支开,到底有什么图谋?”
只听戚景通轻叹道:“你娘记错了你外公的忌日,这也无可厚非。不过,她既然有这个心,那等咱们吃过午饭,下午的时候到你外公坟上看一看吧!”
戚景通的言外之意,包藏得很含蓄,但莫惜哥还是听出来了。那意思是说,你娘连你外公的坟头都十几年没去过了,这回偶然想起给爹爹上坟,还记错了忌日,这让人说什么好?
便在这时,仆人阿福端上饭菜。他一边摆着菜碟,一边向戚景通道:“老爷,小将军回来了。我瞧他脸色不好、直奔书房,关着门不出来呢。”
“脸色不好?没问问他出什么事了?”
“说是打了败仗,让一个叫阿发的小子占了地盘。”
“这点小事。”戚景通笑了笑,知道是儿戏,“阿福,你让光儿到这里来,就说他表哥表姐来了,让他来陪着吃饭!”
阿福答应着,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只听走廊里戚继光的声音道:“福叔,我哪有什么表哥表姐啊?”
戚继光正说着,人已经走进屋里。
他猛一瞧见在座的莫惜哥,大吃一惊,伸手指着他,喝问道:“你这恶徒,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你自投罗网了吧……”
“光儿,怎么说话的?他可是你表哥!”戚景通一语打断儿子的话。心里也奇怪,光儿之前就认识阿怜了?怎么一见面就称呼阿怜“恶徒”?
“爹,你说这个恶徒是我表哥?”
戚继光十分惊愕。他忽然想起来,那会儿在海边上,这个恶徒的确是自称“表哥”的,当时还以为这“表哥”是恶徒侮辱自己的称呼,现在看爹爹一本正经,看来这恶徒真的是自己的表哥。
他右手连连虚戳着莫惜哥,愤然道:“爹,你不知道这个家伙有多坏!他不但摧毁了我辛苦构筑的防御工事、致使我败给阿发,而且折断了爹爹送给我的那把木剑!还有,他还当着我的部将折辱我,甚至逼我投降!爹,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坏人跑到咱家,还谎称是我表哥,想来必有图谋……”
“光儿,还不住嘴?”
戚景通略略一想,便知道外甥在来到戚府拜见自己之前,一定在海边上逗弄过儿子。他捋须笑道:“光儿,他可是你姑姑家的表哥!你表哥在海边逗你玩,那是疼你,你怎么好歹不分?快给你表哥陪个不是!”
戚继光对父亲的指示恍若不闻,却惊讶地瞧着莫惜哥,连连点着头道:“噢,原来你就是我姑姑家的表哥,就是那个小偷小摸的贼!难怪你这么坏,难怪!你偷东西,怎么就没被人捉住打断腿呢……”
“光儿,你给我住口!住口!”
戚景通重重地一拍桌子,以震耳的击桌声打断儿子的话。随即向莫惜哥道:“阿怜,你表弟年纪还小,不会说话,你当表哥的,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这孩子,舅舅确实疏于管教,平日只教他武艺,对礼数上却实在是马虎得很!”
戚景通言出肺腑。
他对儿子正颜厉色,对外甥却和蔼可亲。他心里也的确觉得儿子说的话十分无礼。心想外甥毕竟是少年,如果羞愤之下拍案而去,自己这个做舅舅的,该如何是好?
莫惜哥对舅舅如何看待自己,心里确实很在意。但对这个十岁小表弟的一番讥讽,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表弟说自己是英雄,那就算表弟有位英雄表哥,便宜他了。表弟说自己是恶徒,那当表哥的就使点恶徒的手段让你领略一番!
他呵呵一笑,说道:“舅舅,我表弟还只是个屁大的孩子,童言无忌嘛!他就算撅起屁股、冲着我的脸放个屁,我也不会把这个屁闻到心里的。呵呵!”
“这个……哈哈!”
戚景通捋须大笑。他见外甥的一番话虽然不雅,但的确没把儿子的话放在心上,心里便为之一宽。
点了点头,向戚继光道:“瞧瞧你表哥,心胸多么宽广!而你呢,一把木剑被折断,就对你表哥口出恶言,你这养气的功夫,还差得远呢!爹让你陪你表哥表姐吃顿饭,你却不识好歹。——阿福,你带着光儿去书房,让他悔过两个时辰,下午再一起吃饭罢!”
戚继光道:“爹,让我陪表姐吃饭,我愿意!陪这个表哥吃饭嘛,我还真吃不下去!福叔,咱们这就去书房,一起钻研兵法。等下午,我还要和阿发打一仗,争取收复被他侵占的疆土!”
当下仆人阿福领着戚继光,走出了正堂。
戚景通瞧着儿子生龙活虎的背影,摇了摇头,笑叹道:“光儿这孩子,整天只知道和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顽劣的很!舅舅年纪也大了,为了光儿,越发感觉力不从心啊!”
莫惜哥夹了口菜,说道:“我表弟从小就喜欢玩这种战争把戏,也算是继承了舅舅的‘父之道’,这是好事!等他长大了,如果天下太平,那没的说。如果遭逢战事,我表弟必有用武之地。说小了,做个战无不胜的将军。说大了,保家卫国、名垂后世,我看指望也大得很!”
“呵呵!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吧!”
戚景通欣慰地一笑。他是老来得子,五十五岁才有了戚继光,对这个儿子期望很重。听外甥对儿子如此看重,打心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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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席间,甥舅两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叙着甥舅之情。戚景通对这个外甥着实疼爱,先问了妹妹戚文依的身体是否安好,又打听着莫惜哥从小到大的所经所历。
两人饮酒正欢,仆人阿福忽然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老爷。”阿福走到戚景通身前,低声道:“门外有一位牵马的汉子,穿着丧服,说是有急事要见老爷。”
“穿着丧服?”戚景通微感吃惊,放下酒杯道,“这汉子没说自己是什么人?”
“我问了,他不肯说。只说先见老爷,到时跟老爷直说。不过,听这人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
“噢。”戚景通点点头,“让那人来这里吧!”
阿福答应着,匆匆而去。
莫惜哥心里一阵惊疑,暗道:“穿着丧服的南方人?难道是几天前在峰岳酒楼门口见到的那位?”
片刻,院子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
只见一个遍身丧服、身形魁梧的汉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此人三十出头,相貌粗豪,颇有落落丈夫之概。只是双目红肿、脸上泪痕未干,十分粗豪中倒有了七分哀戚。他的丧服布满了风尘,已经相当褴褛,显然是跋山涉水、赶了极长的路才来到此地。
莫惜哥一见此人,一颗心顿时突突地跳:“这人不是蒋阔么?他这是给谁穿孝?难道……”
莫惜哥年初时曾在庞光延家逗留过一些时日,认得此人是庞光延的二徒弟蒋阔。从他身形上也看得出,几天前峰岳酒楼门口那位穿丧服的汉子,就是眼前的蒋阔。
只见那人走到戚景通身前,先行了一礼,随后哀声说道:“戚老伯,您还认得小侄么?”
“你是?”戚景通站了起来,仔细地瞧着他,皱眉思索。显然对此人并无印象。
那人急声道:“戚老伯,我是蒋阔!十多年前您老见过小侄,还说‘蒋阔不讲阔’。您老想起来了么?”
“噢,噢!‘蒋阔不讲阔’,你是我妹夫庞光延的二徒弟!”
戚景通想起了这人,连忙示意蒋阔入座。突然颤声问道:“贤侄,你这是……这是给谁穿孝?”
蒋阔刚刚坐到椅上,闻言忽然站了起来。抓着戚景通的衣袖,失声道:“戚老伯啊!——庞家出大事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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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浆说:这一卷写完了,第二卷要开始了。第二卷,力求三快!语言简洁明快、写作情绪欢快、更新速度快。目的就是想,让书友们看得更简单些,更容易投入一些。
在写过的第一卷中,没有写到主角有什么作为,甚至连主角的抱负和志愿都语焉不详。这一方面是因为情节的进展和设定,另一方面也是先做一番必要的铺垫。在这第二卷,就要写到具有转折性的情节,比如主角离开盗帮,自己要创业。
在这里,豆浆拜谢能看到这里的书友,谢谢你们的阅读和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