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在进行着一场艰难而痛苦的思想斗争:我不是雷锋,也不是人民警察,救人这事儿不归我管。要是被救起的人反咬一口,我就成东郭先生了,好心没好报,还要被人嘲笑。想到此,便心安理得的从树上滑了下来。
其实,我是在害怕,怕这是常坤下了套,在等着我自投罗网,以他的老练和毒辣,我相信他绝对是干这种事的老手。即使不是常坤,而是山里的狐仙狼怪什么的,也会让我吃不完兜着走,我对神农架里的传说一直都是半疑半信的。
落到地上后,再也听不到那声音,我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心里更加压抑,在原地犹豫徘徊起来:万一是老牛遇难,我没有去救,那我这个兄弟当的可就说不过去了。最后,我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去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就跑快点儿。
循着声音的大概方向走了半个多小时,不用爬到树上也能听到呼救声了,越往前走听的越清晰,我的心也越来越忐忑不安,生怕突然冒出什么来。
我狐疑狼顾的走着细小的每一步,尽量不让自己脚下发出声音,走着走着,发现十几丈之外豁然开朗,远处淡淡烟雾里隐着另一个山头,我面前像是有一道断崖。
小心起见,我又在外围转了一圈儿,确定没有发现周围有陷阱或是埋伏之后,才又向前走。
走到悬崖边儿上的时候,嘶哑的呼救声再次响了起来:“救命哪,谁来救救我!”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并且颤抖着,像是喊的太久,人已经十分疲惫虚弱。
可能是回音的关系,在我听来,声音倒像是从对面山林里传过来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真的爱莫能助了。就在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喊救命的人,你在哪儿?”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哑了。
那声音马上带着欣喜,回答道:“大叔,上面的大叔,我被困在悬崖上了,你有没有带绳子,快点儿拉我上去!”他说话的语气居然和老牛有点儿像。
我先喜后惊,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老牛重逢,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累在悬崖半腰,身边儿有没有其它东西,强压住心头的喜悦向他问道:“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在悬崖上?”
“大叔,我是被雾妖掳到这里来的,你快点儿拉我上去吧,只要您今天帮我老牛逃出生天,我就保证以后给你竖牌位,并且晨昏三叩首,早晚一柱香,救你了,大叔……”
下面绝对是老牛那龟儿子,但我却快被气炸了,这样说话还他娘的想人救他,说什么竖牌位,还晨昏三叩首,早晚一柱香,装的跟个孝子一样,老子没死也要被他咒死了。
没好气冲他吼道:“老牛,你他娘哪只耳朵听老子的声音像你大叔,你再听听,我是你大爷,叫声大爷,我就拉你上来!”
我很想知道老牛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便走到悬崖边儿上,半爬着向下看,虽然我在上面,也吓的冷汗都出来了。居高临下,首先是一阵眩晕,不由自主的身体后缩了点儿。再把眼睛闭了几秒钟后睁开:这道悬崖如刀切般直上直下,深不见底,离顶部十几丈的地方,半掩着的云雾里,横架着几根手臂粗的枯枝,应该是插在石缝里,老牛就爬在那枯枝上面。
老牛也想向上望,刚稍稍抬下头,树枝就摇晃起来,“咯吱”的声音十分刺耳,像是马上要断裂,险象环生,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老牛赶紧抓在崖壁上,号啕起来:“铁炎哪,你这杀千刀的怎么才来呀,快点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兄弟实在是顶不住了!顶不住了!”
他顶不住了,我也快顶不住了,浑身疼痛的,虽然很想让他反省下自己半夜私自离队的错误,再立个保证什么的,但看他这险状,可能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就踩断树枝摔下去,那我还要到悬崖底下找他,太麻烦了。便赶紧把背包里的绳子翻出来抖开,一头捆到一棵大树上,另一头放了下去。连拉带扯,花了十几分钟累的半死,才把他弄上来。
老牛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更糟,身上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上面染满了血迹,还挂着几根暗褐色的羽毛,浑身於青,到处都是被利爪抓过的痕迹,惨不忍睹。
爬上来还没喘口气,老牛就连拉带扯着我道:“铁炎,悬崖边上不能久呆,快走、快走!”看他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里有什么让他恐惧的东西,匆忙收拾一下东西,两人相互搀扶着向林子深处走。
老牛说他是被雾妖掳到那里的,但这话骗骗小朋友还行,我是不相信,我从来没听说雾妖喜欢这样耍人。一路上我都在想让他恐惧的东西是什么,怀疑他是看着地图走到悬崖边上后,突然发现下面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就拴了根绳子把自己吊了下去,结果出了意外,他才会被困在那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地方。
我对老牛的不辞而别本来气愤,早就想着见面了好好羞辱他一顿,要这孙子好好检讨一下自己思想上的错误,可看到他这的惨状后,有点儿张不开嘴,虽然好奇,也只得把话咽到肚子里,生怕他再被刺激。
哪儿想他倒先反咬一口:“铁炎,你真是个混蛋,一点儿义气都不讲,你没发现我丢了吗?也不早点儿来找,害的我在那悬崖上面困了那么久,都快被风成腊肉干了!”
看他说的认真,我立即火起,干脆把心里想的噼里啪啦说了出来:“老牛,你还好意思说我?一听我说要先送天元下山,自己就半夜偷跑了,落了个这下场,就倒打一耙,你不觉得这是禽兽不如吗?”
哪儿想老牛立即大声向我兴师问罪:“铁炎,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咱们从小玩儿到大了,我老牛难道就是那种贪图小利,连兄弟性命都不顾的人吗?”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反而让我有点儿心虚,但也不甘心:“那你跟我说,你是怎么跑到这原始森林里来的,又是怎么爬到那悬崖上的?你不会告诉我你那是在练什么自己新创的神功吧!”
老牛吱唔几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我心里窃笑,看来真的抓到这孙子的软肋了,哪儿想,老牛哼了两声后,盯着我道:“我说正在睡觉的时候被雾妖掳到一个水洞里,然后昨天晚上又把我扔到那个金雕窝里的,你信吗?”
听老牛这意思,雾妖还把他换了两个地方,记得汉武帝有个金屋藏娇的典故,总不成雾妖也有藏人的癖好?
雾妖看到我之后,一巴掌就拍过来了,也不知道看上老牛哪一点儿了,竟然还把他藏来藏去,难道是老牛长的比较令雾妖满意,雾妖对他产生了不轨的想法?
见老牛正盯着我,我很干脆很直接的反问他道:“牛哥,你自己信吗?”
我一句话就把老牛问的哑口无言,他长长叹了口气。
老牛一直跟我编故事,搞的我心烦的很,心里骂道:“错就错了,思想开小差了还不承认,真他娘的没意思!”便转念想其它的,老牛说他所处的位置是一个金雕窝,那他身上的伤应该都是被金雕抓的,不知道他是想取金雕翎还是看到金雕窝里有什么东西。但是,惹上金雕是件很麻烦的事,现在老牛把人家的窝都给毁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金雕就会找我们算帐了。
老牛早就跑不动,干脆也不跑了,喘着粗气抓在我的背包上,死死拖住我:“铁炎,别跑了,我饿的走不动了,把你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吃点儿!”
也不等我把包放下,老牛就迫不及待的把包上的拉链拉开,拿出东西狼吞虎咽起来,那像样子像是饿死鬼重新投的胎。
我不是很饿,却很疲倦,就靠在树上,想睡一会儿,眼睛刚闭上,脑子就乱了起来,像是放电影一样:棺材兽跑来跑去,常坤阴沉着向我走来,幽碧的狼眼、朦胧中的雾妖、记忆里的金雕……
这些随时会在我们身边儿出现,给我们最致命的袭击的东西,让我畏惧。
“哎,这水比金雕的血好喝多了,那东西腥热难闻……”老牛嘴里嘟囔着,把我从思绪里带了回来,也让我心头一震:“老牛,你连金雕的血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