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洞里水声潺潺,翻滚着的浊流已经半腿多深。
我心里即愤怒又惊恐:老牛刚才明明可以跟我一起出来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一路过来时,他那要钱不要命的样子,我疑心顿起:如果因为贪心而给他带来灾难,那是他咎由自取,可要是遇上其它麻烦,或者一时脱不了身,那我这兄弟就做的说不过去了。
逃生的契机转瞬就逝,我真的很怕没找回老牛,倒把自己也贴了进去……
思想的斗争复杂而痛苦,但最终还是选择回去,能不能在紧要关头帮老牛一把,不是我能决定,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心念所至,再不犹豫,甩着大步往回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甚至想到让狼乌梢疯狂的另个原因:在那一刻,狼乌梢的脑子不受自己控制,它不能支配自己的行为举动。
那该是什么样的状态?应该和着了魔差不多,如同行尸般没有脑子或是脑子混乱,等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身陷囹圄,生不如死。
为什么会这样,狼乌梢也遇上鬼了?想到鬼,我忍不住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洞里没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的影子与声音,才又转过身来。然而就在这时,我赫然呆住,远远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漆黑的眼窝、鼻子、邪恶空洞的嘴,飘浮在半不住扭动,分外邪恶。
我突然想到狼乌梢的头上那朵诡异的花,黑白相间,中间也有一张形似的人脸,会不会就是它?可它不是在狼乌梢的头上吗?狼乌梢都被水淹了,它怎么跑出来的?难道它本来就不是什么花,而是真的鬼?
这一刻,我浑身发麻,躲之都唯恐不及,没想它竟然向我过来了。
之前在狼乌梢头上我仅仅看到一张脸,而现在,我看到这东西居然还有身体,一个看起来非常雄壮的人的身体,随着它离我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心惊。眼前的诡异直逼我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说它是人,它的头上却没有脸,哪怕是死人干枯的脸都看不到,胸口却有一张惨白的脸。
这比传说中的鬼都让我感到恶心,在森森阴冷的漆黑古洞里,独自面对它,我连多看几眼的勇气都没有,怪叫一声,拔腿就跑,生怕脚下慢了半步,就被它冲过来按在地上猛啃几口。可是,我还没跑几步,耳边忽然听到老牛声音:“铁炎,铁炎,帮我!”
声音绝对是老牛的,并且就在身后,低沉沙哑,有气无力。我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止住脚步慢慢回头:那人伏在洞壁上,不住用手拍打着洞壁,像是很痛苦,随着身子的晃动,可以清楚的看到爬在它身上的那张邪恶的脸。
刚才可能太过紧张,看的并不仔细,现在我才发现,鬼一般的脸并没有在他的胸口,而是在它的背后,可这也说不通,如果是在背后,它刚才是倒着走的?
鬼的世界,我永远不懂,但我此时看到这人的侧脸后,心下一喜一忧,喜的是他真的是老牛,忧的是他居然是这状态。
本来应该爬在狼乌梢头上的鬼脸为什么在老牛身上出现?看老牛拍打洞壁时麻木的样子,跟中了邪差不多,难道都是身后那张鬼脸害的?种种疑问在我脑海飞速掠过,正准备问个清楚,老牛轻轻转头往我这里看了一下。
的确是老牛,如假包换,我揪着的心放松一点,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铁炎,我背上好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我,你帮我看看是什么?”老牛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在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半闭着。此时的他面色潮红,肢体僵硬,浑身发抖。
“你,你背上……”我一阵语塞,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只得安慰道:“你先忍着点,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再帮你看,现在太黑!”
洞穴深处又一声闷雷巨响,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奏。我赶紧抓起老牛的的手向外飞奔,他的手非常烫,跟块儿火炭差不多。尽管我拼命扯着,可他依然跟晕鸡差不多,估计是烧糊涂了,跌跌撞撞的没跑几步,就一头扎进水里。
时不待人,我们折腾这么久,洞里的情形已经发生变化,又是几声巨响过后,洞壁彻底崩塌,地下河蓄积已久的河水狂泻而出,形成一丈多高的洪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汹汹而来,如同一只发了疯的巨龙,呼啸着把我们卷了进去。
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漩涡和向上翻腾的气泡,耳边也是轰鸣巨响,身体不时撞在洞壁上,如被卷在狂风里的一片秋叶,丝毫不能自主。
我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的水,肚子涨的难受,并且浑身都酸麻无力,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竟然感觉周围的水流放缓了,稀里糊涂的已经漂在水面上。我竟然被水流从洞里冲出来,还漂了一段距离,可怜的是整个过程自己都是昏迷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到岸上,发现老牛就在离我不远的水里爬着,连拖带拉的搀着他走到地势稍高的地方,回头再看下面,顿感灵山之险秀,造物之神奇:下面是一汪近乎圆形的水潭,被半月形的山所包围,就在山的底部,滚滚激流溅射而出,宛如蛟龙翻滚,似长鲸飞掠,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一道几丈长巨大的白色影子。雷声不息,声势浩荡,巨大的水泡自水底升起,在水面炸开,升腾起层层水雾,水雾飞散着洒在岸边苍翠青葱的松柏矮草叶子上,经过雨雾洗涤的叶片更加鲜嫩欲滴。此时正值日暮残阳斜,金黄余辉照穿过水雾,折出道道虹光,起伏不定,配着青翠草木,奇石流波,堪比仙境。
看着如此奇景,忍不住突发奇想,如果从山里喷涌出来的地下河的出水口不是在水下,而是在水面上方,哪怕只比水面高个三四尺,情形都会比现在我所看到的要壮阔几倍都不止,雄浑波涛倾泻而下砸在水面,银珠四贱,巨浪翻飞,该是何等的张狂。
记得很久之前,听说神农深处有一处巨大的间歇泉,这泉定期喷涌,喷涌时地动山摇,珠飞玉溅,置身其中,如入仙境,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这里!
一阵风吹来,打了个哆嗦,在山洞里那么久,并不觉得冷,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因为地下河的水也是暖的,依然不觉得冷,现在站一会儿就冻的不行。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并且还是冬天,要尽快找个地方生堆火,烘下衣服,暖暖身子。
转身时,地上的老牛抽搐了一下,脸上又泛起红色。在洞里的时候,他身上烫的吓人,后来在水里泡了半天,稍微好点。把他从水里拉上来,也就喘口气这功夫,他脸上又变成红色,这不是正常的血色,而是浓浓的猩红。
我实在没想明白长在狼乌梢头上的鬼脸怎么会爬到老牛背上,便慢慢蹲下身子,把躺在那里的他翻了个身,赫然看到他背上有一大片都是血肉模糊,就在那中间,一张鬼脸正轻轻蠕动。
我定了定神,瞪着眼睛又看几眼,竟然感觉那张脸也在看我,不由的心虚一下,还好现在是白天,如果还是在洞里,肯定把我吓的不轻。记得在之前那个洞里,天元脸上就爬了一只吸血蝙蝠,当时我也以为天元被洞里的鬼给缠上了。老牛身上的东西会不会和天元遇上的一样,也是个什么生物?想到此,我眼前立即一亮。
拉孜藏刀被老牛挂在腰间,在水里翻滚半天,居然没丢。我把藏刀取下,屏住呼吸,斜着慢慢放到那张钉在老牛背后的鬼脸上,轻轻一刮,就感觉那鬼脸两眼一眯,嘴角一翘,像是在对着我笑。
血淋淋的脸,诡异的笑。尽管我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的不轻,本来蹲在那里,一下站了起来。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强定惊魂,准备再蹲下去看个清楚时,赫然感觉左右肩膀上各被从后面搭上了一双手。
面前有张鬼脸,身后搭上来一双不知道谁的手,这一刻,我差点儿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