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周围,大洞套着小洞,小洞连着大洞,洞底又是宽阔纵横的沟壑、堆积着的巨石,藏一个甚至几个庞然大物都有可能。那东西会不会在吃了娃娃鱼之后,再来攻击我和老牛?直觉告诉我必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转头时却发现,老牛面无表情,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无论被什么东西盯的太久,总会感觉不舒服,怀疑自己哪里不对,其实是自己心虚。尽管我和老牛很熟,依然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幸好周围并无异状。便冲他道:“你他娘的看着我干吗?”
没想,老牛愣愣道:“洞里如此奇妙,直教老子预料不到哪!”本来以为他会有什么比较高的见解或是比较理智的分析,结果张嘴来这么一句。我听的又好气又好笑:“那你预料到什么了?”
老牛一本正经道:“铁炎,这里的古怪,八成是那个蛇精女人搞出来的,依我看,咱们应该到处找一下,纵然不能降妖伏魔,为民除害,也要让她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不能再危害人类……”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一副高风亮节,可仔细品味,又觉得跟放屁一样。
我们冒险进入神农架只是为了发笔横财,不是为民除害。这不是我们自私,只因为我们就算有那个心情也没那实力。再者,一路过来,老牛做出的架势,绝对是要钱不要命,在鬼宿积尸地时就算昏迷着,都还死抓着灵犀法杖就是最好的证明。为什么现在他的人生追求突然改变,境界有如此大的升华?难道在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脑子摔坏了、进水了?
洞里的情形复杂多变,电筒的光束却在渐渐变暗,消失的娃娃鱼尸体也在告诉我,说不定下一个消失的,就是我和老牛当中的一个。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唯独逃命才是真的,听老牛啰里巴嗦,便不满道:“老牛,你是不是还准备在这里实现你英特纳雄耐尔的社会梦想?”
老牛叹口气,尴尬笑道:“铁炎,其实……”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立即想到刚才那些豪言壮语不是他的境界提升了,而是他心里有古怪,便拍着他的肩膀道:“牛同志,革命路上困难重重,难免有一些思想不坚定的人会犯点小错误,这我理解。但是,你也要坦白哪,不能老瞒着组织,为了一己私欲带着组织的有生力量往阴沟里钻,这就成叛徒了,知道吗?”
这次,老牛没有跟我大吵,反而带点愧疚:“行吧,铁炎,我的确对你有隐瞒,那个蛇精……”
老牛说到此处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顶着两盏幽绿的光芒在他后面几丈外竖了起来。惊的我心跳加速,猛的后退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老牛不明就里,带着嘲讽向我道:“铁炎,你看你真是的,一直以为你胆大包天呢,没想到一听蛇精两个字,就吓成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刚才还好意思说老子思想不坚定,会当叛徒,就你现在这怯懦的表现,我看八成会当逃兵,咱俩半斤八量,谁都别说谁!”
两盏幽光如同地狱里的冷焰火,飘在半空悄无声息的左右摇摆,姿态比天空中闪烁的星星还要调皮,却多了诡异与死亡气息。老牛刚说到蛇精,这东西就出现,难道它是老牛召唤出来的?
不过,马上苦笑着:老牛应该没这本事,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蛇精在老牛身后虎视眈眈,而他却浑然不知,继续取笑我道:“铁炎,你的表情好古怪,不会中风了吧!”
不管换了是谁,面对黑暗洞穴飘起的两盏幽绿光芒,表情都不会潇洒到哪儿。我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反正被老牛这么形容,心里恨的痒痒的,咒骂他道:要中风也是你他娘的先中风。可我真不敢这么说,万一老牛反应太过激烈,引的蛇精扑过来,我们就要万劫不复了。
不过,我也不敢再对老牛隐瞒,老实告诉他:“你当老子真是被你吓到了?如果不是生怕你后面那只蛇精扑过来把你一口吞下去,老子早就踹你两脚……”
我说话时严肃且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再没什么怀疑的理由,开始如木偶般麻木而机械的慢慢转头。
老牛的眼睛和蛇精相对的时候,蛇精警惕性的后退一点,同时,老牛手里电筒扫过蛇精身体。我心中的恐惧又升了一个级别:它眼睛里幽绿的光芒一圈圈向外散射,不住张合的嘴里,两排如尖刀般的牙齿冷光闪现,不知什么原因,它身体两侧居然生着两排肉刺,每根肉刺的顶端,芭蕉叶大小的肉叶不住扇动,像是随时要飞起来。最让人感到诡异的,是它半人多高青绿色的椭圆形脑袋上一朵黑白相间的花,随着蛇精的不住晃动,那花时绽时收,当花全部绽开时,我们看到的竟然是蛇头上顶着一张人脸。
这蛇巨大无比,又带着七分诡异,透出三分邪气,让我心里一阵颤动,说它是地狱之门的守护兽都不为过。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它,但它头上的花我却很久之前就见过,隐隐想到一个名字——狼乌梢。
一切要从一起翻塘事件说起。发生的地方就是闹水鬼的野林沟,野林沟闹水鬼在我们那里是家喻户晓,尽人皆知,但沟里的鱼却生长的很正常,于是,村里的老康就把它承包下来养了鱼。本来挺好的事,却因为一个小人,老康一夜之间赔的血本无归,欲哭无泪,欲诉无门。
有年腊月,老康打了第一网鱼上来,走街串巷叫卖,因为新年将到,老康的鱼没到中午就卖了个差不多,仅剩几条稍微小点儿的。老康也不打算再卖,心想喂了一年鱼,这几条小的就当是犒劳自己,便往家赶。
快到村口的时候,一个乞丐迎着老康走来,见面后,死活要讨老康剩下的几条鱼,老康自然舍不得给,但乞丐很不知趣,抢了就跑,老康有点儿发怒,一下追了过去,不但把鱼抢了回来,还把乞丐暴揍一通。
当天下午,老康承包的野林沟就翻塘了。密密麻麻大鱼小鱼全部肚皮朝天,幽碧的水面银白一片,非常壮观。老康喂鱼多年,自然知道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发生这种事,一种是缺氧,一种是被人投毒。冬天很少会发生缺氧,那就只有被投毒,老康立即想到那个乞丐,但乞丐早就跑了。
最后老康含着悲痛的心情,清理死鱼的时候,突然发现水面飘着一张黑白相交的人脸。他先是吓了个半死,以为水里又闹鬼了,可把小船划近时,才发现那不过是一朵长的十分诡异的花,见过世面的人当场就认出这花叫狼乌梢,但这花怎么来的,却没人说的清。
有人说,深山里活到一定年数的狼王,都通天地灵气,能预感到自己死亡的时间。到死之将至的时候,它们会离开狼群,独自跑到一片毒障郁结的地方等死,狼自身的邪气、凶气和毒障聚合后,尸体上就会长出这种名为狼乌梢的花。
值得一提的是,那花的毒性远远超过人们的预料,从那年起,野林沟的水里连续四五年都不生鱼虾,鱼苗放进去立即翻肚皮,就连捞起来的死鱼都几年不腐烂。
现在看来,传言终究是不可信的,所谓的狼乌梢,就是我面前的这种长相奇特,看着邪异无比的蛇。那花也和狼没一丁点关系,只是面前这大蛇身体的一部分而已。
自从老牛转身后,面前的狼乌梢愈加不安分起来,脑袋摇摆的幅度也渐渐变大,还不时把头向前探一下。我们的处境险到极点,别说跑了,动一下都提心吊胆,生怕惹怒了它,可这样僵持下去终究对我们不利,正在苦想脱身之计,老牛突然道:“铁炎,你说这蛇精的脑袋为什么老是左右摇晃?它不会在瞄准吧!”
“瞄你个头,你干吗不祈求这蛇有脑震荡,根本不能判断出我们的位置呢?”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这么幻想,可我实在不敢拿自己的身体来试。
不知道面前这狼乌梢是不是听懂我们的话了,我就觉得两道绿光一闪,它那半丈高的脑袋赫然离我们仅有一尺多远,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看清它眼睛里的纹络,也可以看到自己在它眼睛里的映象,甚至感觉到它的呼吸。
清楚的记得前些天,老牛杀水里那只长蛟时,如天神般站在长蛟头上的不可一世,可现在,他的手却如筛糠般抖动不停,似乎连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