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前是一片荒野,杂草丛生,长不出一棵高大的树木。月光淡淡笼罩在草屋上,屋后是看不出什么形状的阴影。三棵松树也隐没在阴影中。
徐木推开几块木板拼凑成的门,屋内一亮,没有多余的器物,仅有一张离地几尺的木板床。墙上挂着一个灰色布袋,鼓鼓囊囊的装了些什么。
徐木取下布袋,从中取出一块扁扁硬硬的干粮直接咬起来。干粮是他用从山间打的几只兔子换的一点银钱买的。十二坊大部分人都是修为低微的一辈弟子,所以灵石这类修行界通用的货币倒都没有多少,反倒是七月国的银两使用的习惯些。
徐木听人说,两三年还不能离开十二坊这类地方的,干脆下山回到世俗中去好了。反正继续修行也是无望的,不如凭借习得的几样修身养性的功法回世俗里去,不能长生,多活几年没有灾病的日子却也再好不过。
徐木走到床边坐下,月儿正好透过门能看见下边的半边。他嘴里嚼的嘎嘣嘎嘣响,耳边不断重复着这单调的声音。
身后忽而有一丝响动。
徐木不在意的看去,惊愕的跳开几步。一个黑影正蜷缩在木床的一角,埋着头动也不动。徐木上下打量一番黑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阁下是何人?”徐木咬了口干粮,含糊不清的说。
黑影没理他,埋着头仍旧不动。
徐木一阵无言,上前几步,瞥到地上有一双淡绿色的绣花鞋。鞋尖上有一朵不知道叫什么的小巧花朵,紫色的花瓣片片舒展开。
徐木心中一动,鞋子好似在哪见过。
“赖小姐?”他试探着走过去。
人影还是不动。
徐木耐心又叫了几句,人影一句话也不说。看来今日之事对她打击很大,徐木有些慌乱,不知后来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可自己什么都不能帮她……
徐木不禁凑到人影跟前,“赖小姐……”
他正欲引几句书本上看到的话对她开解一番,一直埋着头的人却是一动,自己抬起头来。
徐木微微一笑,尽量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月光下的草屋忽而蹿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惊走草地里的几只飞鸟。屋内的徐木跌坐在地,盯着角落里的东西面色苍白。
一个惨绿惨绿冒着光的死人脸正阴森森的注视着他不动。死人脸眼中充斥交织着条条血丝,嘴一咧,露出古怪的笑容。
徐木翻身而起,一摸长剑不知放到哪去了。死人脸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甚至整张嘴要裂开一般,殷红的血染在他锋利肮脏的牙齿上。
死人脸在角落里一动,缓缓立起,佝偻着身子朝徐木走来。徐木退到墙边,冷冷注视着死人脸。
死人脸走到地上,长长的毛发垂下来,看不清身形。他眼珠往左一翻,竟似转动不灵便一般,就此翻转不回原位,斜斜的歪向一侧正面只露出眼白。
他走的极慢,简直挪移不开步子一般。
死人脸一步一步接近,手一寸寸伸向徐木。徐木额上冒出一层冷汗,盯着他那越来越古怪的笑容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死人脸呼出的阴寒气息远远的拂面而来,直让人心底发毛。徐木不自觉又后退一步,撞得木墙微微摇晃。
死人脸蹒跚着,伸着惨白鬼爪向徐木探抓而来,他长发摇摆下露出一截灰色的裙摆。裙摆左右移动,裹足前行。
徐木犹豫不决,终于再次开口,“赖小姐,鬼也怕地凉,要穿鞋的么?”
死人脸古怪的笑容不变,脚步却为之一顿。
徐木的视线越过死人脸,床下那双绣花鞋确实已不见踪影。他见死人脸有些反应,略松了口气。他在仓惶中隐约瞥到死人脸身后那双鞋忽而消失不见,这时抱着侥幸的心理,方才说了出来。
他紧张的神情一消,倒盯着死人脸笑起来,“赖小姐是看我出丑还没看够吗?”
死人脸嘴一咧,左边唇角竟撕裂开来,发出阴森的笑声。
徐木踏前一步,从身后摸出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棒,与死人脸隔着几步对视着。木棒原一端大一端小,原是放在墙角备用的,本以为派不上什么用场。
徐木掂量着木棒的分量,自己若是猜错了,那也只有靠它来和这鬼物搏上一搏。
惨绿的死人脸一歪,却是那双鬼气弥漫的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往地上扯。鬼手一使劲,整张死人脸剥离开去,两颗蹦蹦跳跳的眼珠拖着血线在空中打转。
一张熟悉的脸露出来。
女子莞尔一笑,那身鬼气弥漫的灰色衣袍衬得她不算太美的脸庞竟有一丝别样的韵味。徐木苦笑几声,后背早已湿透,贴着墙顺势坐下。
他叹了口气,木棒敲在地上闷闷作响,“赖小姐寻得我好一番开心。”
女子咯咯笑着,“徐兄,小女子不过是来这卖弄卖弄自己修的几个小法术罢了,本以为能被你一眼识破的。”
徐木一怔,“赖小姐已经到了能修习法术的地步啦?”
“可我看你扮作那鬼物,多半是倚仗那张死人脸皮的功劳。”徐木再次打量女子周身,不太肯定的说道。
女子笑容不变,“小女子的几个小法术,徐兄只怕也领教得莫名其妙呢。”
“比如说……”她话语骤停,右手指向徐木身侧。
徐木一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手上一滑,一直紧握着的那根木棒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条粗壮滑溜的蛇尾。
色彩斑斓的蛇身一卷,往徐木臂上缠绕而来,一圈一圈锁紧。三角的乌黑蛇头凌空弹起,直直的朝徐木撕咬而来。徐木惊怒交加,顾不得许多,抓住一截蛇身连带自己的手狠狠往地上摔去。
“不可!”
女子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想要抓住徐木的手臂。徐木臂上一痛,整条手臂已摔到地上,骨肉在闷响一声后仍微微颤抖不止。
木棒滚落到地上。
女子抱起他摔在地上的手臂,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这是做什么!你手上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我不过是在木棒上施了个小小的幻术!你再使三分劲,你这条手臂非得废掉不可!你瞧,这里骨头都断了!”
徐木脸上滑下汗滴,剧痛令他的唇有些发颤。
他忽而说了一句话。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