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盯着那身形,脚下不由向前走了几步。那异兽早瞧见了他,前爪缓缓撑起,喉咙中发出滚滚低吼。徐木心知此兽不善,那对碧色双瞳中尽是凶悍冷光。他顾不得许多,终究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这就想抽身逃走。
他还未抬腿,异兽仿佛预先察觉到般,又低吼着警示。一人一兽僵持良久,天上又飘洒起朵朵雪花。又过得一会,徐木到底忍不住了,心下一横,恶狠狠的盯着那不断咧嘴露出森森獠牙的碧眼异兽。
他数毕第十个数,什么也不顾,转身就跑去。
异兽连着吼啸数声,直震得雪地簌簌抖动,徐木只充耳不闻。少年狼狈逃窜的身影渐渐远去,不多时便成一个细小黑点。异兽向前几步,又退回原处,竟似犹疑不决。人影既去,天地安静下来,异兽吐出长长白息,右爪扒拉着雪玩儿。
雪球滚到人头大小时,异兽一爪抓出,那雪球刹那间分崩离析,发散成一片朦胧雪尘。还未等其落地,异兽又在地上扒拉起来。如此循环往复,到第五个雪球成形时,背上之人忽的说话了。
“阿镰,跟上去。”女子声音疲倦,说完这句又伏在异兽身上沉沉睡去。
异兽好似没有听见,轻拨雪球,略一使劲将其抛起。雪球径直飞入空中,待得要落地的一刻,异兽一爪拍出。雪球贴着雪地飞去,滚带起地上积雪,一圈更比一圈大。直到撞到一块巨石,已有异兽两个身形那般大了。
不及看那雪球停歇,异兽躬身一跃,追徇着徐木足迹而去。
徐木慌忙逃走,见异兽迟迟没有跟上,心中镇定了许多。当下不再疾跑,一边喘息一边往红叶谷走去。天上的雪却是不下了。他走出几里路,向身后一看,蓦然发觉那雪中的足印真是分外显眼。于是不再急着回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雪林中绕来绕去,徐木凭着心思一个劲乱走,故意将脚印踩得极深。如此费神费力的事,他这样懒散惯的人可不常做,没多时已累得双腿疲软。他算算时间已过去不少,料想那凶兽当是没有追上来。这般考虑完,他那玩乐之心便去,不再寻思作弄的把戏。
不过他仍有一丝不安,又往前走一阵。到得雪林尽头,前方是一片广阔的皑皑雪地。
越过雪地,他扔掉两根树枝,心中窃喜。雪地这头是一个小坡,下了坡去,往前再走一段,就是红叶谷后山。他走到后山顶,爬上树去,取下藏在树枝间的滑雪板。
来到一处陡峭斜坡,他放好滑雪板,头朝下的趴上去。稍稍使劲,滑雪板向下缓缓而去,片刻间速度已是极快。他凝神注视前方,两手不住在两侧拨弄调整方向。斜坡煞是平整,若是直接滑下,似乎也没有大碍。但徐木小心翼翼,认真把控着方向,歪歪的滑向斜坡的一个边角。
滑雪板疾冲下坡,徐木借着余势在平地上又溜出几丈才停下。他机敏跳起,在这雪地中已是出了身大汗,匆匆往木屋走去。
木屋中空无一人,徐木兀自叹息,看来这个冬天他要独自度过了。
烧好热水,四下寂寂,偶尔刮过一阵大风。他正准备脱衣洗浴,屋外一道兽吼响起。他心下虽惊,面上一片茫然,踌躇着走出去。那纤细女子本着一身淡蓝色衣衫,此时周身染着雪沫,躺倒在木屋廊前。碧眼异兽站在木屋前,一见徐木凶光毕露,几寸长的须子抖动不停。
徐木望见它身上狼狈的模样,不由大笑。
异兽更为恼怒,一爪重重拍击在地。大地震动,木屋摇晃一阵,徐木不提防下便要跌倒。一跌之下,往前摔去,再过片刻便要压到女子身上。仓惶间他手把住门边,身子仍往下坠,但方向一变,立时要亲上女子的脸。
徐木心中不安,又隐隐有些欢喜。
异兽跃上前,一爪探出。徐木只觉脸上闷声一响,自己整个人飞起来,撞在木墙上,滚落到雪地里。他周身大痛,干脆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异兽走近来,冷冷俯视着他,嘴里喷出腐臭之气。徐木盯着它,目光一转,看到它左耳上沾染了些黑色异物,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异兽瞪着他,暗自恼怒。
女子既已说话,异兽便寻着徐木踪迹跟来。徐木的气味本就显眼异常,它一路飞奔,看也不看地上痕迹,轻松至极。徐木绕来绕去的兜圈子,在它眼中看来是十分愚蠢的行为,多跑些路都比这更让它耗费精力。跃出雪林,它又一阵好笑。前方雪地一片平整,完全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若是骗骗常人兴许是条妙计。不过那人的气味犹如一盏明灯悬在雪地之上,清晰的指明了他穿过雪地的路径。它向地上细看,雪中隐隐有两路孔洞通向另一边,已被雪薄薄盖了一层。
穿过雪地,坡上扔了两根树枝,异兽玩心大起,拨弄起来。树枝一端尖尖,往上几寸是一节分枝,但已被人折断。断处有污物与雪沫,似是给人踩踏过。异兽当即明了,想来那少年便是踩着这树枝,走高跷般的过来了。
异兽接着往前奔去,女子随其起落身子竟颇为平稳。
上了山,异兽在徐木爬过的树下停留了片刻,过了会终于确定这小子不在树上,又追着气味而去。赶到斜坡前,异兽望着下方平整的雪坡,不禁欢快叫嚷几声。
它纵身一跃,四爪落在坡上定定不动,向下滑去。滑到半坡时,它闻到一股异味,察觉到一丝不妙。不待它多想,爪下土地变得蓬松异常,它整个身体往下陷去。它哀嚎一声,顾不得许多,忙将背上女子抛飞出去。女子跌到平地上,滚了几圈,仍未苏醒。
异兽此时已看不见身形,只听得它在地下一声怒吼,冲出陷地,周身尽是些污臭之物,还夹杂着寸寸枯草,好不狼狈。它最爱洁净,此时气得头脑发昏,一时都忘了去清洁自身。呆呆恼怒一阵,雪地上忙打几个滚。好歹清除大部分异物,身上还是有异味扑鼻。这时想起雪地上的女子,顾不上味重,忙将她叼到背上,追着徐木气味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