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林珂辛的眼神没有离开烛光,还是那副出神的样子。
“嗯?”她突然的发问让盯着她愣神的我一激灵。
“小时候,我的家里并不富裕,甚至连中等都算不上,我爸爸只是一个工厂的工人,我妈妈是一个医院的小护士,白天他们工作我去上学,晚上爸爸回来比较早接我放学,妈妈加班比较多,有时很晚才会回来。”她嘴里发出的气流让火苗再次轻微地扭动起来。
听到她的鼻音有点重,我从桌子上抽出两片纸巾递给她,林珂辛接过我手里的纸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鼻头红红地继续讲着。
“那天爸爸的工厂要加班,是妈妈接的我回家,陪我吃完饭把我哄睡着之后,又被医院打电话叫了过去,妈妈本来不想走,她想等到爸爸回来,但是医院急缺人手,无奈她把睡着的我锁在了房间,然后匆匆赶回了医院。”
林珂辛顿了顿,继续道:“我被剧烈的敲门声震醒,敲门声中还夹杂着各种脏话,房间里都是漆黑的,窗外也是漆黑的,我不敢出声,更不敢打开灯,只能自己蜷在床的一角瑟瑟发抖,直到爸爸回来赶走了那个敲门的醉汉,为此爸爸还大骂了妈妈一顿,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怕黑,就连睡觉房间里都得开着一盏夜灯。
她慢慢地讲着,情绪缓缓稳定下来,烛光闪闪,洋溢着整个客厅,窗外月光明亮,还有几处应急照明灯在努力地发着光,试图将所有的黑暗驱散。
在珂辛讲的整个过程中我都是恍惚的,原谅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心绪不定,何况烛光里环着双膝的她的确对我产生了勾魂摄魄的效果。
一缕头发从她肩上散落下来,林珂辛抬手将它们向耳后一撩,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像有人在我心里猛然按下了钢琴上的c5键。
我突然冒出来一个荒唐的想法,然后再也抑制不住,我一把拉起沙发上的林珂辛,她被我这一莫名的举动吓到了,两脚着地呆在沙发上莫名地盯着我。
“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兴奋道。
我之所以表现得这么亢奋,主要是因为我想引起珂辛对那个地方的兴趣,而不是继续沉浸在对黑暗的恐惧中,其实除去低迷情绪的最好办法就是制造兴奋,你想像着可能会很难,但实际上有了开头以后就顺理成章了。
我继续兴奋地拉着林珂辛的胳膊,她终于明白我要干什么了,知道我的目的后她死死地拽着沙发不撒手。
“起来啊,那个地方现在肯定很棒!”我兴奋地大声说着,以我多年的经验,大声地说话可以有效的赶走恐惧,所以在大学,每次看鬼片害怕时我都会和舍友大声讨论剧情……效果非常的好,以至于看到一半,之后的剧情都被我们猜了出来,顿感无趣再换下一部……
“我不要。”珂辛果断拒绝我。
我也没打算让她一开始就答应,我采取了死缠烂打的方法,我伸手抓住她的右脚脚踝,作势一拉,她马上哇哇叫起来,一只手连忙死死抓住沙发,另一只脚伸过来踢我,大腿吃痛,我立即放弃她的胳膊,双手把住她的两只脚踝,她双手死抓着沙发扶手不放,两只脚又被我抓住,所以身体半悬空在沙发上方。
“去不去?”我拉拉她的脚佯装威胁道。
“不去!”她拧头。
“嗯?”我再向后退一步,她的身子完全悬空在了沙发上方。
“你先松开我。”林珂辛语气突然平淡道。
我听出她语气中的异常,不敢再瞎闹,只好轻轻地将她放回沙发,其实是我有点过了,她本来是在我面前揭开以前的伤疤,而我却还在她面前胡闹。
“对不起,”在我刚想开口道歉地时候,她却比我快了一步,“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在你面前失态了,如果对你造成什么麻烦,实在对不起。”林珂辛站起身语气诚恳。
“不,应该是我道歉,你明明很难过了,我还在捣乱。”听到林珂辛说的话,我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人揪了一下,果然我还是想多了,我感觉到黑暗中无数个不安分的小因子全随着林珂辛那句“在你面前失态了”爆裂殆尽。
林珂辛不再说什么,穿上鞋向着门口走去,我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在烛光下稍显纤弱的她打开房门踏了出去。
房门缓缓合上,“砰”的声音将我惊醒,她那么怕黑又怎么敢回自己家呢,我连忙拿起一根蜡烛点燃追了出去。
房门外,林珂辛果然没有回家,她还是站在应急灯光下,右手抱着左手手臂,无助却又独立,我忽然又感觉到了那天在大巴上时她身上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
“给你这个蜡烛,先回家吧。”我递给她我手里的蜡,看着一滴烛泪流下又凝固在蜡身上。
她没抬头看我,接过蜡烛淡淡道:“谢谢。”随后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我不再留恋她的背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我像是和女人大战了三百回合那样瘫软在沙发上,面前的烛光还是像刚才那样跳动,窗外的月光似乎又明亮了几分,但我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了。
“在你面前失态了”这句话不断在我脑里回荡,震得我脑袋发疼,原来在我面前她一直没放下包袱,原来一切都是我多想了,原来我对她来说还只是一个无所谓的男邻居,即使明天我搬走别人搬进来,她还是会像对待我一样和那个人相处。呵,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