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家的茶不算讲究,他们是农户出身,不敢忘本。虽然丰家已经是卫道城的第一大家,但对于衣食的享用他们十分节制。
丰家的茶是中等的茉莉花茶,丰盛下的茶很浓,喝到嘴里特别的杀口。
杯中茶颜色深浓,千岭岩饮了一口,苦的挤眉眨眼。
看到千岭岩的表情,丰盛笑了,道:“不合你的口味?”
千岭岩把茶杯放下,笑着摇摇头,道:“没有。”
“丰家喝惯了浓茶。这样的茶够劲儿,解渴!以前家里祖辈干农活的时候,喝上这样的一口浓茶,任何疲惫都被一扫而空了。”
丰盛道:“长大以后,你见过你的亲生父亲了吗?”
千岭岩点点头,丰盛问道:“他怎么样,现在他过得还好吗?”
“他过得可好着呐!”千岭岩冷声道:“他利用你们丰家在日照森林里的据点,为自己的手下融合妖族血脉,谁知道他在搞什么?”
“什么?”丰盛大惊,道:“这怎么可能?”
“我亲眼所见,还能骗你吗?”千岭岩道。
丰盛倚坐在座椅上,叹气道:“烁三平,他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他竟然懂得隐藏了。他利用我们丰家,为自己的手下融合妖族血脉,竟然藏得这么深,我一点儿也不知情。”
千岭岩道:“丰盛叔叔,我看的出来您不是烁三平那样的狼子野心之人,融合妖族血脉对于我们人族是祸非福,还请您赶快停手吧!”
丰盛闭目沉思,这些年他们丰家确实太执迷于力量了,为了力量他们甚至重启了烁三平当年主张的计划,丰盛不禁自问,这么干真的值得吗?
丰盛睁开眼,思量清楚,对千岭岩道:“千岭岩,我信你的话,丰家会停止进行融合妖族的血脉。”
千岭岩此来的目的正是希望丰家能够放弃融合妖族血脉的做法,丰盛作为一家之主答应千岭岩,千岭岩激动万分,道:“丰叔叔果然深明大义。”
丰盛笑道:“你小子不用给我戴高帽,你擅闯丰家的账,我还没有好好跟你算算呐。”
一提这茬,千岭岩想起丰家影队之人的刁难,也来了气。千岭岩哂笑道:“丰叔叔,我到底是不是擅闯丰家,你好好找你的手下问问这事到底是谁的错?”
见千岭岩面色不愉,丰盛感觉这里面有猫腻,问道:“这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
千岭岩把自己进门来,如何受到丰家影队的刁难,又是如何和他们动手的事实一说,丰盛大怒,一掌把茶桌都拍碎了,“这群混账!”
千岭岩道:“丰叔叔,别动怒。为这等小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丰盛叹气,道:“贤侄,你不知道,这几年丰家选拔影队队员,只注重实力,却忽略了素质,是我作为家主的失职啊。”
“丰叔叔知错能改,亡羊补牢也为时未晚。”千岭岩一说丰家选拔影队之事,也暗指丰家融合妖族血脉的作为。
“嗯。不说这个了。贤侄,你现在本领高强,已经让千家有了和我等和谈的资格,你们千家为何还要迁离卫道城呐?”
“唉,丰叔叔您愿意和我说话,甚至能够相信我的话,多半还是因为我是烁三平的子嗣吧。”
丰盛不语,千岭岩从他的表情可以看的出来,千岭岩猜对了。
“我没有想到,烁三平在您心里有这么重的地位。万一您不肯相信我的话,那么千家危矣,我又怎么能拿千家的存亡来赌这一把?”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心里能不重吗?只可惜,我们走的路不一样。”丰盛哀叹道。
“丰叔叔不必哀伤,烁三平所行,只是为了一己私利,您不与他同流合污,千岭岩敬佩的很。”
丰盛道:“你能懂我,我很开心。”
“丰叔叔,可是今日,您所做的事和烁三平又有何不同呐?虽说烁三平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您是为了所谓人族的利益,但结果又怎么样呐?卫道城的几大家族内斗,最终折损的不还是我们人族斩妖士的力量吗?到时候妖族大举入侵,而我们却在内斗,岂不让妖族笑掉了大牙!我建议大伯离开卫道城,也是想让我们大家能够停息内斗,保存我们人族斩妖士的力量啊!”
因为丰家犯的错误,却让千家举家迁离,丰盛心里惭愧万分,急忙道:“贤侄,叔叔知道你的苦心了,请你让千家之人迁回卫道城吧。丰盛保证丰家绝不会为难千家。”
千岭岩愤而起身,道:“千家毫无尊严的离开卫道城,绝不会毫无尊严的回来。不在帝都混出个名堂,千家绝不返回卫道城!丰叔叔,您能放弃融合妖族血脉,千岭岩感佩您能识大体。但千家之事,千岭岩仍然对您有怨。千岭岩,告辞了。”
丰盛以敬贤者礼,敬送千岭岩,“千家日后归家,丰盛必定登门,负荆请罪。”
四方位使东西南北四人外出探听消息归家。千岭岩所在千家举家迁离卫道城,而千岭岩却没有给他们一点儿消息,这让他们四人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
四人一起进了客厅,东道:“主人这是什么意思?一声不吭,丢下我们就走了?”
南道:“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别胡说。”
西坐到首位,发现在自己的右手旁有张折起的信纸。他们离开家里的时候,可没有这张信纸。西拿起信纸,其余三人也看到信纸,正欲相问,西道:“是主人留下的。”
“写的什么?”东问道。
西打开折起的信纸,道:“千家不存,四位珍重。”
本来心怀希望,现在看来千岭岩是真的不要他们了。没有了千岭岩,北伤心的嘤嘤而泣。
“小北,你哭什么。他千岭岩不识相丢下我们,咱们也不必继续跟着他。”东心有不悦的说道。
听东这么一说,北哭的更加伤心,她心里自责,“主人是小北做的不够好,拖了大家的后腿吗?主人你不要丢下小北...”
西对待北,就像对待亲妹妹一样,北对千岭岩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西呵斥东,道:“东,你少说几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东嗫嚅半天,还是没有吐出半个字,他脾气火爆,谁也不放在眼里,就算是他亲爹,惹得他不开心,他也是张口就骂,唯独对西怕的不行。
南开口道:“我倒觉得,不是主人不要我们了。现在千家危难,财力大损,恐怕主人他拿不出佣金,没有颜面再让我们为他效力了吧。”
东道:“若真是这样,千岭岩未免也太小看我们。咱们四人本就是因为他为人仗义,和他脾气相投,才甘愿奉他为主,可不是为他那点儿散碎银子。”
西摇头,道:“主人这人我了解。对于外人,他是要面子。但对于自己人,只要对自己有好处,他才不管什么脸面。就算他拿不出佣金,他也会死皮赖脸的,拖欠工钱,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的。”
“那他留下这封信是什么意思?”南问道。
西摇头叹息,道:“我最怕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你们不觉得这‘四位珍重’四个字,有点儿临别遗言的意思吗?”
听西这么一说,众人皆有些心慌,尤其是北,她生怕千岭岩出什么意外,“西姐姐,咱们赶紧去找主人吧,万一...”
北想都不敢想千岭岩出意外的样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西也想去找千岭岩,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千岭岩身在何方,就算想帮忙也使不上力啊。
西起身安慰北,说千岭岩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正这么说着,刚从丰家离开的千岭岩就从议事厅进来了。
千岭岩看到北正在哭泣,心里爱怜紧接着升起一股火气,“北姐姐,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去揍他!”
千岭岩安然无事的出现,北喜出望外,破涕为笑,又喜极而泣,冲上去抱住了千岭岩,“主人你没事,正是太好了。”
北紧抱着千岭岩,千岭岩心里胡思乱想,但行动上确实是克己守礼。千岭岩的双手自然的下垂,脑袋也稍稍的向后仰,“北姐姐,我能有什么事啊?话说,你能不能松开我先?”
北羞怯的脸红,刚才她太着急千岭岩,竟然当着其他三人的面儿,就抱紧了千岭岩。
见千岭岩没事,西也松了口气,“千岭岩,说说干嘛去了吧,还有这封信怎么回事?”
千岭岩尴尬地笑笑,把自己丰家一行简单地说了说,千岭岩能活着回来,还亏得他那野心勃勃的亲爹和丰盛的交情。
千岭岩笑道:“几位哥哥姐姐,这封信作废。现在千家正是用人的时候,可少不了你们的帮忙啊。还有就是千家迁居帝都,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所以这工钱嘛,可能发的不及时。不过,各位放心,只要等千家周转过来,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工钱。”
真让西给说着了,千岭岩真的是一点儿脸都不要,拖欠工资还说的振振有词。
西道:“千岭岩,你这个主人当的一点儿也不称职。”
“西姐姐,你别这么说。”
北替千岭岩说话,西却说道:“北,你别插嘴。”
北悻悻地闭嘴,西接着说道:“千岭岩,既然你什么事都想自己动手,还要我们方位使干嘛?既然拿了你的钱,我们方位使就是你的人。只要是你的命令,我们方位使就算是死,也会有所觉悟,希望你能尊重我们。”
千岭岩没想到西竟然如此忠烈,歉然道:“对不起,西姐姐,下一次我不会...”
“千岭岩,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样的话。”西打断千岭岩。
千岭岩一愣神,然后收拾好情绪,道:“东西南北,听令!收拾好东西,跟我去帝都。”
西淡淡一笑,道:“是!主人。”
“西,流影和江艺去哪儿了?”千岭岩问道。
“启禀主人,他们二人白日出去探听消息到晚上才回来。”
千岭岩道:“咱们时间紧,看样子不能和他们亲自道别了。这样你给他们留封信就是了。”
“是!”
千岭岩道:“你们收拾东西去吧。”
东西南北四人收拾好东西,和千岭岩一起离开卫道城。
千岭岩的性命多亏方位使们相救,千岭岩不忍心对他们呼来喝去的。千岭岩道:“西姐姐,其实咱们就像朋友一样,不用把主仆的关系分得这么清楚。”
“主人,你心思单纯待人以诚。可是这样的你,到了帝都是生存不下去的。帝都之人趋炎附势,欺善怕恶,你这样的人他们不但不觉得你好,反而人人都想踩你一脚。”
千岭岩笑道:“西姐姐,多虑了。千岭岩从来就是个恶人,哪怕只是一言不合,千岭岩也是会打人的。”
西道:“主人,等到了帝都,您就知道什么人才是真正的恶人了。至于咱们之间,心里的感情自己知道就好了,至于嘴上的称谓,不还是做给外人看的?”
千岭岩点点头,心里深以为然,西确实比他千岭岩看的透彻许多。
西凑到千岭岩跟前,轻声道:“主人,你对小北可以不用这样。我怕你对她态度太冷了,她受不了。”
“好啊。”四方位使里,千岭岩最喜欢的就是内向可人的北了,所以满心欢喜的答应。
帝都,千家的新居在偏远的远行巷。巷子的名字真是一点不错,因为若想到此间来,你真的需要远行一番。能找到这样的破地方,张涵莲恐怕也费了不少工夫。
现在千家的府邸比起先前的,小了何止一圈儿。这样千岭岩的娘杨依和千岭锋、千岭泠的娘郦秀秀就挤在了一个院儿,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杨依正在替千岭岩收拾他住的屋子,反正这活无论千岭岩在或不在,都要落到她这当娘的身上。因此,千岭岩就算在这儿,杨依身上的负担也不会少多少。
杨依正忙得起劲儿,千岭泠却忽然进来了。
杨依见到千岭泠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两室多年不相往来,不知道千岭泠来这儿干嘛。杨依擦擦额头上的汗,礼貌的笑笑,“岭泠来了,找地方坐。”
千岭泠道:“二娘,我是来找千岭岩的,他在吗?”
“你找岩儿啊,他和我说他要和卫道城的几个朋友好好道个别,会晚来几天,要不你过几天再来找他吧。”
千岭泠面色变得失常,道:“可是二娘,千岭岩的龙驹已经回来了,他人怎么可能不在?”
“你说什么?”杨依此刻也有些慌了,她回忆起千岭岩和她道别的时候那么依依不舍,自己还笑骂他,这么大的孩子还这么粘着娘。
杨依心说,千岭岩这混小子,不会瞒着自己干什么傻事去了吧。
千岭泠见杨依面色有异,暗悔自己多嘴,白害的千岭岩的母亲担忧。千岭泠道:“二娘,不用担心。千岭岩这家伙就是贪玩儿,说不定他看帝都热闹,一时迷了路途,找不到家了,我出去寻寻他。”
“谢谢你了,岭泠。找到他,你一定让岩儿立刻回家。”
“二娘,谢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千岭泠道:“二娘,你也别替千岭岩收拾屋子了,这事应该让他自己来。他多大的人了,还要麻烦您。等我把他叫回来,非好好和他说道说道不可。”
杨依笑骂道:“指望那臭小子收拾屋子,我怕他把屋子给拆了。”
千岭泠也笑了,“二娘您说的还真是。”
杨依说完,又要接着替千岭岩打扫屋子。千岭泠道:“二娘,您歇着。等我把千岭岩找回来,我...我替他收拾吧,您别太累了。”
杨依有些错愕,千岭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又来替自己找儿子,又要帮自己收拾屋子的。
杨依礼貌的说道:“岭泠,怎么好麻烦你呀,你也挺忙的...”
“二娘,一点儿也不忙。我哥哥有了嫂子,家里多了个劳动力,那边的屋子早就收拾好了。您给千岭岩收拾屋子,自己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吧。正好等千岭岩回来,我和他先给您收拾房间。”
千岭泠如此热情,杨依看着千岭泠越看越顺眼,“好,岭泠。我自己先慢慢收拾着,等你们回来帮我。”
“好嘞,二娘,我去找千岭岩了。”
杨依热情地和千岭泠道别,千岭泠便出去寻千岭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