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左文说服李安,自己带着帝都国库近乎全部的金银细软,出使杨家军营求和。而庞左文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求和,他有着自己的主意。
杨家军尊张龙羽为皇,张龙羽在营中高座,杨家将士分立两侧,千岭岩也在暗中观察,看这庞左文此来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庞左文进帐,面见张龙羽,胸中唏嘘不已。回想昔日,自己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偏自己还不知满足,做那叛逆之事。如今自己处心积虑谋得的天下落入李安之手,自己的独子也死于非命,庞左文悔不该当初,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入帐中来,庞左文昔日和张龙羽还有情谊,如今却已势不两立了。
庞左文心生悔意,老泪纵横,跪伏地上,哭声道:“罪臣庞左文,拜见陛下。”
庞左文这一跪,不仅张龙羽、杨家军士大为错愕,就是他们自己人,那两个监视庞左文的朝官也是摸不着头脑。因为庞左文是带李安出使,如何能向张龙羽行臣子礼,认张龙羽为君呐?
张龙羽沉默不语,猜测这是不是庞左文的什么阴谋。
庞左文道:“陛下,良久不见,您可还安好?”
“哈哈,有劳太师挂机。朕好的很。太师,不要拐弯抹角,你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唉,庞左文此来是向陛下投诚!”
名为出使,实则投诚,而且庞左文还卷了帝都国库的金银细软,老狐狸的算计可真深!
庞左文道:“陛下,罪臣不敢乞求陛下恕罪,只求陛下留臣全尸,葬于祖陵。”
庞左文谋逆,发动宫变,将张龙羽赶出帝都,他想求全尸、葬祖陵,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张龙羽没有答庞左文的话,而是反问,“庞左文,如今你欲投诚,将你在帝都的家眷,置于何地?”
庞左文苦叹声道:“我儿已死,家中父母早亡,糟糠先去,家中没多少人了。我犯的本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因我受连累了。”
庞左文话中之意,竟是舍弃了家眷,也不知这庞左文究竟是狠辣,还是无奈。
庞左文既然投诚,还带来金银细软,张龙羽没有不受的道理。
张龙羽道:“庞左文,你既已投诚,朕且问问你,如若我想攻入帝都,你有何良策?”
张龙羽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再次试探庞左文。无论庞左文有什么样的说法,其实张龙羽心里自有判断。
庞左文道:“如今罪臣已经几乎清空李安国库,没有足够的财力,李安就不能招兵买马,收购粮草、战具。陛下无需问策,只需围城或者攻城,不足半月,李安必将伏法。”
不错,现在张龙羽的优势实在太明显了,根本不需要什么计策,只需要正面出击,便可击垮李安。
张龙羽大笑,看向随行庞左文的两位使官,道:“二位,请你们回去告知李安,太师已经投诚,不日我张龙羽便将入驻帝都,你们让他洗干净脖子,让我来砍吧!”
“奸诈恶贼!!”
朝堂之上,李安勃然大怒,面目狰狞。
那随行庞左文的两名使官感受到李安的怒意,瑟瑟发抖。李安不得民心,不顺天理,那二人也有投诚之心,奈何他们的家眷都在帝都,不然他们也要跟着庞左文一块儿投诚了。
“牛铁角!”
“臣在!”
李安面色阴翳,喝道:“朕命你,将叛贼庞左文府上家眷、仆从、杂役,一干人等悉数捉拿,将他们押赴帝门关外斩首,将他们的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让庞左文看看背叛朕的下场!”
牛铁角冷笑道:“是!”
牛铁角点令兵马,出发太师府。李安恨意不减,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如何对付张龙羽和杨家叛逆。
李安自语道:“庞左文啊庞左文,你虽然背叛了朕,但是你临走之前,却告诉了朕一个对付杨家叛贼的好主意。”
李安喝令退朝,大臣退下。
李安留下孙德水,道:“孙德水,朕有要事要吩咐你做。”
牛铁角行动迅速,而且心狠手辣。当日,帝门关外,城墙之上,就挂上了近百枚血淋淋的头颅,如今的庞左文已是孤家寡人了。
庞左文年逾五十,但因胸中有权势野心,心力尚足,不显老态。如今,家破人亡,独子早丧,孤苦无依,庞左文心力已泄,境遇悲戚,五十多岁的庞左文一日之间,发须皆白,皮肤更加老皱,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
庞左文投诚前来,张龙羽暂且留下了庞左文的性命,因为如果斩杀投诚之人,还有何人敢投诚张龙羽?另一方面,庞左文家眷的头颅都挂在帝门关外,张龙羽有仁德之心,庞左文已经对自己造不成威胁,张龙羽便有意留他一命。
庞左文独坐一间营帐,外面的士兵严防死守,密切监视着庞左文。
庞左文独坐一动不动,面上死气沉沉,仿佛真的死人一般。
忽然帐外响动,有人拜会,庞左文神色微动,以为是张龙羽来了,熟料来人不是张龙羽,而是千岭岩。
千岭岩行礼,道:“庞先生。”
“千公子,昔日老夫多有得罪,在此向公子赔罪。”
千岭岩道:“先生,人生境遇,多逢不顺,您切不可悲伤过度,而伤了身子啊。”
“多谢千公子惦念,李安不死,我这身子骨还倒不下来。”庞左文眼神一变,多有黯淡,道:“千公子,可是陛下让你来的?”
千岭岩一愣,看来瞒不下去,道:“正是。张龙羽虽然挂心你,却也恨你。毕竟,张龙羽对你的信任,让你亲手毁了。”
老泪浑浊,庞左文哀声道:“我与陛下相识三十载,曾担任帝师,只恨我贪恋权谋,如今才落得这个地步啊。”
千岭岩有惑不解,道:“先生,有句话千岭岩不知当不当讲。”
“千公子,请讲。”
千岭岩道:“难道先生与张龙羽三十年的情谊,竟还比不过这一场权贵吗?”
“这...”庞左文一时语塞,当年他一心迷醉权势,何曾想过这个问题。一场权谋,零落成空,穷途末路,才知何物为真,悔之晚矣。
庞左文道:“千公子,欲望迷眼,谁能看清轻重,辨识真伪?”
千岭岩略作沉思,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庞左文和千岭岩交谈之际,帐外又来一人。
青袄修身,身姿玲珑,体生暗香,千岭岩嗅一口,惊喜道:“月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千岭岩的红颜知己秋月儿。
“金聚财打造好了新的战具,让我送来。”
送战具是真,但秋月儿的主要目的还是来看千岭岩。
秋月儿目光流转,看向庞左文,道:“义父。”
秋月儿被庞左文收养,庞左文把秋月儿训练成杀手,一直都在利用秋月儿,没想到在庞左文失去一切的时候,秋月儿还肯叫自己一声义父。
庞左文道:“月儿,以前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
“义父,月儿得以活命,全是靠您关照,如何能够怪您?”
“那就好。”
看着秋月儿,庞左文心里有了安慰,脸色也好了很多。
千岭岩心想,秋月儿无父无母,成亲的时候,没有高堂参拜,也是比较尴尬,庞左文的出现,正可作为秋月儿的高堂,也算是件美事。
杨家军围困帝都数日,本以为破城之时,指日可待,哪料却忽然生了变故。
妖皇接手龙兴余部二十万妖兵,又在妖域征兵十万,亲率三十万妖兵,进攻边塞城,前线吃紧。
无论张龙羽、杨家将士,还是千岭岩都没有想到,妖皇竟然会这么快就第二次吹响了入侵人族的号角。他们更不会想到,李安为了替自己争取时间,他竟然派孙德水,乔装出城,连夜兼程到妖域去,和妖皇密谋,共同对付杨家军,以牺牲人族的利益,来换取自己的皇权。
妖族大举进攻,杨家军只能暂撤,回到边塞城去,抵御妖兵。也正是如此,才给了李安喘息的机会。
李安占据帝都以南的区域,约占人族地域的四分之一,妖皇带兵,压至边塞城,占据妖域。而张龙羽和杨家军则占领人族中部,最广袤的四分之三土地。
张龙羽虽然占领了最大的一块土地,但是却夹在了妖皇和李安之间。这一南一北,相距数千里,张龙羽很难做到首尾兼顾,等李安恢复元气,恐怕这占据的土地就要不保了。
张龙羽陷入困境之时,庞左文出谋划策。既然一时灭不了李安,不如就放他一放。
数日之后,张龙羽昭告天下,在风回镇东侧的明城定都称帝。张龙羽是皇室血脉,一呼百应,有不少在李安统治区域的百姓臣民纷纷北上,效忠皇族张氏。
连番大战之下,无论张龙羽、李安,还是妖皇,大家都打的疲了,劲头明显不足,现在谁最先恢复元气,最先将生产发展起来,便掌握了战争的先机。
要说,还是千岭岩的四叔千道义深谋远虑。在战争的一开始,千道义就把这场战争当做一场持久战,在千岭岩前线杀敌的时候,千道义带着自己的三个哥哥,在风回镇、兴旺镇和紫云镇接收难民,开垦荒地,发展生产。
如今,三镇的粮草、兵甲、战马生产已经初步成型,而且因为千门的名头,有许多斩妖士投靠门下,千岭岩手中握着很强很强,足以决定战局的力量。
卫道城七大家如今联合起来,更是以千岭岩所在的千家为首,要说这天下势力最大的不是他张龙羽,而是千岭岩。
不过,千岭岩无心争霸,只想让天下太平,所以他便想着帮自己的表哥张龙羽平定天下。
张龙羽同样知道千家的力量是多么重要,所以张龙羽对千家抛去橄榄枝,封千家家主千道宗为富国公,封千岭岩为忠勇公,给了千家极为尊贵的地位。
千岭岩虽然无心争霸,但是被张龙羽封为忠勇公,他可开心的不得了,千岭岩这下又有资本可以炫耀了。
因为千门强大的力量、势力,张龙羽稳稳地安定臣民,在明城称帝,拉起班子,处理政务。
天下三分,已成定局,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谁也不敢先行动手,不知究竟鹿死谁手。
妖族,妖皇御驾亲征,派遣妖王斩带十万妖兵为先锋,驻扎边塞城外,随时准备入侵人族。
妖皇此次任第三妖王斩为先锋,他手下的军师黄金天狼胡天狼为帅,第四妖王彩腹凰纹六睛毒蜘蛛花娘子同行参军。
龙兴、虎振二妖王得知他们的先祖龙神、虎神是被妖皇算计,已经被妖皇擒拿,眼下妖皇能用的人也就他们三个了,而妖皇不知道的是,斩实际上是星的手下。
现在人族那边,星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星只能依赖斩为自己谋得一支妖族的军队。
深夜帐中,斩为先锋,邀请此次骑妖兵的主将铁蹄战驹入帐同饮。
铁蹄战驹受宠若惊,早早拜见,入席中坐。
斩亲自斟酒,铁蹄战驹忙道:“妖王大人,属下何德何能让您斟酒?更何况,我们正在军中,饮酒唯恐误事。”
斩淡然笑道:“将军太过小心了,如今妖皇与人族李安联手,他杨家军不敢轻易进犯。更何况,这杯酒不是为你我二人而饮。”
“敢问妖王大人,是为谁而饮?”
斩举起酒杯,道:“这第一杯,为...空妖兵主将,金翎雕大将而饮。他忠肝义胆,为妖族献身,战死沙场,我们为他痛饮!”
斩言辞振振,慷慨激昂,铁蹄战驹想起自己的知己良朋,惨死人族腹地,尸骨也没有见到,泪水难抑,掉到了手中的酒杯里。
斩是为了交好铁蹄战驹,但,斩重情重义,对于金翎雕,他从心底里敬佩,这一杯,斩是真心敬他。
铁蹄战驹手握酒杯,双手抱拳,一边泪洒,一边说话,“妖王大人,记得我们这些为国捐躯的小兵小卒,铁蹄战驹就是战死,也知足了!”
言毕,铁蹄战驹高举酒杯,将和着泪水的酒杯撒在地上,敬已经逝去的金翎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