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跟青箬分手了?”何青华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皱眉盯着面前的杨冠超。虽然她一直没对青箬和杨安好心,但想着两人如果真的分手了,江凯势必会乘虚而入。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问题。
“她这次铁了心的离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多天了,杨仍旧很憔悴。虽然不至于影响他最为看重的工作,但毕竟心情比平时差了很多。
没有了青箬,他觉得一天到晚心里都空荡荡。
“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轻言放弃,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何青华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不信她真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忘了你,她肯定是在跟你赌气呢。”
“我也这么认为,青箬她不是这么无情的人。”
“就因为她有情有义,所以你才更有优势和机会。至少目前,我看不出她喜欢江凯。你要把握住先机,跟她好好承认错误,想办法挽回。如果你现在放弃了,日子久了她爱上了别人,再想把她弄回来,可是千难万难了。”
“那我该怎么做?”杨的心底再次燃烧起了希望。
“攻心!利用一切你可以利用的资源和手段,尽可能多的出现在她面前,用诚心打动她。方法有千百种,关键是你要足够用心。”
何青华的话醍醐灌顶般让杨冠超心中一凛,萎靡了这么多天,他基本都是抓瞎状态。听何青华这么一指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杨思索了很久,决定去搬救兵。他首先想到了李潇,李潇也很乐意帮他。但当李潇见到青箬,看到她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时,便知杨已经没戏了。
“青箬,我算是看着你俩一路走来的,他不管有多大错误,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正是因为在意你,才会做出那么多错事来。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你俩这样我看着怪难受的,毕竟能走在一起不容易。”
“学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这次真的决定了。我和他并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我原来就是因为舍不得,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其他都不重要,可一路走来,我发现自己被困住了,走不动了。”
“人都是会变的,他说他会好好改,会多顾及你的感受。只要你肯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学姐,这话你信吗?”青箬淡淡地朝李潇笑了笑,“我原来也一直以为他会有所改变,但没想到,他越变越多疑,脾气越来越暴躁。这次,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掐死了我。我人没死,可是,心早就死了。”
从那个雨夜,杨冠超一次次往她身上施加暴力起,她就清楚自己再不会爱他了。也或许,很久之前,她对他的爱就已经落花般碎在了泥土里。只是以往她总一厢情愿的对这段感情缝缝补补,把悲伤吞到心里,不忍舍弃而已。
而现在,她彻底想明白了,爱不能勉强,她不愿再捆绑自己。
“那好吧,但这个你拿着,他说摔坏了你的手机,这个是赔给你的。”李潇是聪明人,最懂察言观色,她已经很清楚青箬的态度,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劝她。
“我已经买好了,这个你还给他吧。”青箬把手机推给了李潇,又补充了一句,“我再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麻烦你转告他,他以前给我买过的东西,统统丢掉了,如果他还继续送东西过来,那就做好全部进垃圾箱的准备。”
李潇叹了口气,无奈地离开了。
铩羽而归的李潇,把手机还给了杨冠超,并转达了青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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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冠超站在冬日凛冽的风里,痛楚难当。以前她爱他,无论经历多大的波折她都会归来;如今她不爱他了,便对他的一切唯恐避之不及。
杨冠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路过花店的时候,他第一次产生进去买花的冲动。以前即使是情人节和七夕,他也没有买过一支花给她。那时候,她总是善解人意地笑着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这就足够。”
可是,青箬,现在我的心意,你可否明白?
杨精心挑选了一大捧鲜红的玫瑰,包好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出了门。再次到街上的时候,他发现天空飘起了晶莹剔透的雪花。洁白的雪花在空中旋着完美的舞姿,如梦似幻,但无论如何美丽,触碰到冰冷的房屋或者路面时,都瞬间破碎了。
看着那瞬间消逝于无形的美好,杨心里感慨万千。不知道从何时起,一向理性缜密、讲究精确的他,开始多愁善感了。
他抱着鲜艳的玫瑰进了G大校门,却没有去青箬宿舍楼下,而是直奔东樱花道,最后停在那株绿色樱树前。
樱树的叶子自然是早已凋落殆尽,只留下光秃秃的干,桀骜孤独地立在风雪之中。一时间,杨分辨不清楚,是樱树像自己一样孤独,还是自己跟樱树一样孤独?
绿色樱花,即使盛绽时节,也没有红白两色娇艳夺目。花叶一体,静默内敛,与世无争。
他带她来之前,是孤单的一个人,从未有一个女子走到他心里。
他第一次带她来,向她吐露心底的秘密,她以绿色樱花喻梅妃江采萍,他暗示自己对她的爱。五一二地震后,他向她清晰表达了对她的爱。后来每年樱花绽放的季节,他携着她的手赏花,看蜂蝶飞舞,看落花沾上她的秀发,欣赏她坐在樱树下写古诗时的娴静美好……
闭眼,仿佛看到满枝的樱花在风中轻颤。那个时候,有花香有阳光,有清澈温婉的她。
“青箬!”杨轻轻叫了一声。睁开眼,只看到光秃秃的细瘦樱树,漫天飞舞的雪花。
雪下得更大了,地上不知不觉地白了起来。而樱树依旧光秃秃,雪花在枝干上缠绵片刻后消逝,树身粘着涔涔的水迹,潮湿冰冷,让他记起她绝望的眼泪。
“青箬,我要见你。”杨在拨了好几遍之后,朱林接起了电话。青箬换号后,本以为无人会透漏自己号码给杨,但她忽略了一直藏在暗处搅风弄雨的何青华。
“我是朱林,有话跟我说吧。青箬是不会见你的,不要瞎浪费功夫了。”
“你告诉她,我在东樱花道等她,我会一直等,等到她来为止。”
杨挂了电话,拿出一向的执着劲头,抱着玫瑰,像雕塑一样立在雪中。冬风冰寒如刀,
鹅毛般的雪花落到他的头上,衣上和脚下。他的脸颊,脖颈,手脚,逐渐冻得冰冷而麻木。
校园里无比冷寂,樱花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白雪,渐渐的越积越厚。
青箬望着窗外肆意飘飞的雪花,心里一阵凄惶。仿佛那不是雪花,而是一把把六角暗器,一枚枚钉到她心里。
为什么不爱了,她还会担心他被风雪侵袭?
到底是情缘未了,还是本性难移?
她终究坐不住了,抓了羽绒服要下楼。
“青箬,你干什么?你不要再心软了,你这么一去又是自投罗网。你不能再去见他了!”朱林拦住了青箬。
“我就去看看他。这么大的雪,会淋坏的。”青箬拨开朱林的手,冲了出去。
“青箬!”快被埋成雪人的杨冠超看到青箬来,僵硬地朝她笑了笑。他的脸,因在风雪中冻了太久,通红通红。
为什么不爱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心还是会痛?
青箬有点懊恼了。踏着地上毛毯般织就的积雪,她一步步走近杨,走近那个让她欢喜让她痛的所在。
“青箬,送给你!”杨冠超递过玫瑰,鲜红的花朵上覆盖了一层雪花。这红白搭配,青箬心里不禁一阵感动。
然而同时,她看到了那双半隐藏在花下的手,那双差点掐死她,给了她无数噩梦的手。她没有接他的花,仰脸朝向天空,雪花在她的脸上破碎,使她瞬间清醒。
这次,她不能再喝下他藏好的毒。她要救赎自己,也救赎他,彻底终结这段给了彼此无尽痛苦的感情。
“你何必折磨自己呢?我不会再回头了。”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寒冷如冰。她的声音,风一般的清冷。
“青箬,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两三年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我不信,我不能接受!”杨哆嗦着冻得麻木的唇,痛楚地大声说道。
青箬不再看他,侧过了头,目光落到那株光秃秃的绿色樱花树上。那棵树,承载了太多她与他的共同记忆。
雪下久了,再细瘦的枝干,也终于披上了白衣。日月如梭,那些花开季节的美好往事,都碾碎在了时光的车轮里。
山无棱,江水为竭,东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决。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长长久久,死生不移的爱情,难道只存于诗书?青箬心里如同这漫天大雪,一片苍茫。
“青箬,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发誓,今后不再动你一根手指头,不再胡乱猜疑。我哪里错了,你说,我统统改!”杨的眼神里,除了青箬熟悉的专注,还有无底的忧伤。
“不用了,你改不改,都与我无关。如果你遇到下一个她,就好好待她!杨冠超,这辈子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再来找我。”
青箬说完,转身就要离去。杨冠超心痛难忍,扔掉玫瑰,奔上前从后边紧紧抱住青箬。
“放手!杨冠超,你放手!”青箬挣扎着,用双臂撞击着杨的胸膛,厉声说道。但她,没有回头。
“我不放,青箬,我对你是真心的,一直都是真心的!”杨收紧了手臂。
“我知道。可是真心又怎样,真心你能补回我的心吗?我的心已经死了碎了!我跟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半点可能!你这个样子,只能让我更恨你,更厌恶你!”青箬一句一句的说的很清晰,但仍旧没有回头。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终于,他绝望了,无力地松开了手。
获得自由的她加快了脚步,急急离开,雪地上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那束萎顿在白雪里的玫瑰,像一颗凋零窒息的心。而他生命里的那朵带刺玫瑰,花朵凋谢,只剩下冷而硬的刺,继续留在他枯寂的荒原里。
杨冠超长叹一声,同漫天大雪一起淹没在巨大的痛苦里。
他看不到,背对他离去的青箬,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