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冠超一气之下摔碎手机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去。青箬懒得再搭理他,闷闷不乐地走回宿舍。她爬上床从薄被里翻出手机,看到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好几条短信,全部来自杨冠超。搁在以前,青箬会马上回短信回电话过去,但现在,看着那熟悉的名字和一连串的数据与文字,她第一次感到厌烦。从昨夜到现在,青箬既疲惫又失望,已经不想再面对杨冠超这个人。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青箬除了上课和带家教外,就是去医院看江凯。其他时间不是扎在图书馆,就是蹲在宿舍里一遍遍地打扫卫生。朱林和薛美看着擦得明晃晃的窗玻璃和一尘不染的桌椅,都觉出了青箬的反常。但不管两人如何询问,青箬始终不愿多说。她不想提起杨冠超,也不想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去想他。可无奈他总是如影随形,见缝插针地出现在她心灵的每一处,让她备受折磨,苦不堪言。
看着青箬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王素秋起初觉得不妥,但无奈江凯喜欢青箬陪在身边,便默许了,也不再提让青箬远离她儿子的事情。只是气坏了何青华,她心里的嫉妒和恼恨与日俱增,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对付青箬。
“青箬,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看你这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江凯盯着青箬明显憔悴了很多的脸,心疼地问道。
“没事儿,江凯哥你好好养身体,我好着呢。”青箬淡淡地笑了笑,依旧慢腾腾地削着苹果。她不想告诉江凯雨夜他离开后自己与杨冠超之间发生的事情,更不愿意提杨狂怒下摔碎手机的事儿——她虽然心思不在江凯身上,却自觉亏欠他太多,不想他再为自己忧心。
“你不说,我也大概料到了。其实他是个好人,连伪装都不屑于去做的正直人,又太在乎你,有时候难免行事偏激。既然你心里惦记着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呢?”江凯的声音清晰而缓慢,似乎每说一句都在细细思索。他本可以对杨冠超落井下石,坐收渔翁之利,可他不愿意,即使他很想让青箬与自己在一起。
青箬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被江凯洞穿了心事,停下削平果的动作,讶异地抬起头看着他。江凯对她灿然一笑:“去找他吧,不要折磨自己,我希望看你开开心心的。”
“好!”青箬把苹果削成小块放进桌上的小盘子里,欢欢喜喜地跟江凯告别后,出了病房。江凯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一酸,笑容僵掉,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出了病房,青箬就惊奇地看到杨冠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箱水果。
“冠超,你怎么在这里?”青箬边问边打量着他的脸,生怕他再次误会自己。只见杨的脸上神情温和,已经完全没有了前几日的那种阴霾。
杨冠超出乎意料地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臂把青箬拥在胸膛前,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对不起,青箬,让你受委屈了。朱林把事情都说给我听了,你怎么这么傻,不早点告诉我江凯出车祸了。”
感受到杨冠超怀抱里的温暖,听着他柔和的语调,青箬感觉这么多天的委屈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心间的压抑奔腾而出,忍不住红了眼眶落下泪来。杨冠超轻轻拍拍她的背,又帮她揩去眼泪,温柔地说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这阵子凉着你了。青箬,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都好好说给我听,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青箬使劲地点了点头,破涕而笑。
“我进去看看江凯吧。”杨冠超居然主动提出要看江凯,青箬着实有点吃惊。不过杨态度的转变还是让她喜出望外,青箬激动地推开门,把杨冠超引了进去。
江凯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讶异。只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跟别人和好如初,他心里终究不是滋味,但为了她的幸福,他又必须强作淡定。他想单独同杨冠超说几句话,便示意青箬出去。
“杨冠超,谢谢你来看我。”江凯对杨抱以真挚的微笑。
“不要谢我,我来是为了青箬,想让她好受一点。江凯,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不过,以后你要是还打青箬的主意,我照样不饶你。等你好了,咱们再单挑。”此刻的杨冠超,不像是个醉心于研究的学术男,而更像一个充满斗志的勇士,为了他心爱的公主而顽强出战。
“杨冠超,今天的你,让我刮目相看。”江凯一字一顿地说道,放佛此刻的杨,才够格作他的情敌。
“我不管你怎么看我,反正我不允许你太靠近青箬,你记住了,她是我女朋友,跟你无关。”杨冠超坚毅的眼神里藏着一股霸道之气,直直地盯着江凯,像是一个威严的国王在宣布辖下领土的主权。
江凯虽然双腿夹着钢板,半躺在床上,却仍旧不失与生俱来的儒雅风度。他凝视着杨冠超,笑道,“杨冠超,如果你今天就是来示威的,那就真让我失望了。你也给我记好了,青箬她是一个人,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如果你对她不好,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哪怕这会,我也可以跟你拼命的。”江凯的声音很轻,却透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魄力。
“江凯,你不觉得自己操心太多吗?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杨冠超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言语,快步出了病房。出来的时候,看到青箬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子,不过他眼里除了青箬,从来看不到别的姑娘,匆匆瞥了一眼就转过了目光。
“珊珊,这位就是我男朋友,杨冠超。”青箬携着秦珊珊的手,热情地向她介绍道。听到“杨冠超”三个字的秦珊珊,脸上瞬间变色,眼眸里的神情很复杂,激动,喜悦,还是伤感?青箬明显感觉到她瘦小的身子晃了晃,但也没在意。
“冠超,这位是秦珊珊,在我们学校附近上班呢。”
听到“秦珊珊”名字的杨冠超,虽不像秦那样反映如此强烈,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这个瘦小的姑娘几眼。只是,约莫十年不见,已经沧海桑田,她脸上的疲惫,眼角的细纹,是她跟朦胧记忆里的那个文静羞涩,伏在墙角瑟瑟哭泣的小女孩有点难以重合了。
看着两人的神情,青箬突然想起来,眼前的秦珊珊就是杨冠超初次带自己去看绿色樱花时提到的那个暗恋他的女生。然而世事易变,三年便可以物是人非,何况已经弹指十年呢?
“一起去吃个饭吧。”三人一阵沉默后,杨冠超先开了口。他看得出来,青箬已经知晓了秦珊珊的身份。
席间秦珊珊和杨冠超基本无话,青箬知道他们隔着自己,即使有话说也不大方便,吃完饭便找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五月,石榴花开得正艳丽。火红的花朵不时地从漆黑的铁栅栏的空隙里探出玲珑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路上的行人。
“看来你过的不错,真是有福气,女朋友人好,又漂亮有气质。”秦珊珊的高跟鞋深深浅浅地踩在古都的青石路面上,轻声对杨冠超说。
“你好吗?从你转学,我们有十年没见了。”
“还行吧。我在省内读完本科就出来工作了。先是去了深圳,待不习惯,就来西安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的手机号码,也知道你在G大读研,但我害怕你还恼我,就一直不敢来找你。”秦珊珊苦涩地笑了笑。在她意识里,仿佛眼前这个戴着高度数眼镜,满脸青青胡茬的大男生,还是记忆中那个桀骜不驯、对他厉声斥责的懵懂少年。
“都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其实杨冠超自己也没有忘记,只是他与她不同的是,他之所以记着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他后来与女生的相处。他那么多年对女生的戒备与疏离,很大程度上都来源于那段尘封的少年往事。而如今,这个曾经让他的生活一度鸡飞狗跳、翻天覆地的女生,再次出现了。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已经与看其他女生一般无二。
“你不怨我了?”秦珊珊苍茫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喜悦。
“早不怨了。其实想想,如果没有当时那件事,我还不会那么努力地学习,也不会有今天在学业上的成绩了。”杨冠超说的,倒也是实话。
“你一直都很努力,很优秀。杨冠超,祝你幸福!”秦珊珊由衷地说道。
与杨冠超分别后,秦珊珊痴痴地望着那片火红的石榴花,兀自沉浸在对那个少年的温暖而又苦涩的回忆里。十年前,他因她的“无心之过”而背负黑锅,被痛打遭耻笑……她也因受不了压力而苦苦哀求父母为自己转学。十年间,她一直害怕碰见他但又期待见到他。如今见到了他,看到他幸福,看到有个美好的女孩陪在他左右,她心里又怅怅的,五味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