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婷总喜欢说:“世界不是平坦的,空间像道路一样弯弯曲曲。”不管见了谁,第一句肯定是这句。有的人不知她在瞎扯什么,摇摇头,满脸不屑地便走了。崔婷也不恼,一个人接一个人的说下去,见谁就逮谁说。有时碰到几个不明真相雏儿,她就跟这些天真的雏儿讲起了自己掉进了一个异空间,那里也和我们这里一样,有鸟儿飞翔,有花儿绽放,有情人拥抱,动物和人一样能言善道,天神常常与凡人一起散步,大山与河流会在相爱时唱起歌谣。常常说着说着就哭了,“那时我也爱上了一个天神,多么美好啊!”一哭起来就没完了,眼泪一大串一大串的在脸上滑落,像小溪流过她楚楚动人的脸庞。第一次听到这般疯话,雏儿都大感兴趣,但见她哭哭啼啼的,心里又惊又好笑,心想:再听她的,都当我疯了。回敬一个白眼,雏儿消失在一阵浪笑中。久而久之,崔婷连不明真相的雏儿也找不到了,大家都在躲她,敬以白眼。
但也不是完全没人感兴趣她这般话,感兴趣的人多了,只是害怕被人当成傻瓜。这天,崔婷走在路上一如既往地讲那个世界,不管别人听与不听,她一直讲下去,似乎有千人在听她倾诉。一个年轻的男人,约莫二十六七的年纪,伸开臂膀拦住了崔婷,崔婷正低头碎嘴,一个男人拦住去路吓了她一惊。正惊疑间,男人露出皓白的牙齿,脸上堆笑伸手与她相握,“你好啊!女士,我叫吴佳达,您能给我讲讲您的故事吗?”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跟一个女人说这一番话,哪个女人会不恼怒,会不在心里骂你疯子?这吴佳达也不是蛮撞的人,几日来见她不停地重复空间,天神什么的,觉得甚是有趣。心想:自己一个理工大学生,正好专业对口,去耍耍!谁知,崔婷看了他两眼,又低头走了。吴佳达一下就恼了,这疯女人跟谁都讲得,却瞧不起我吗?一拉她手臂,不让她走了。“跟我讲讲嘛,好姐姐。”吴佳达故作笑颜说道。崔婷一张俏脸顿时变得阴沉,往日里的和蔼亲人全部消失不见,恶狠狠地说,“快滚!你想取笑我。”吴佳达一听呆了,这女的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崔婷不等她反应过来,贴在他耳边说,声音又尖又细,活像一个孩子的声音,“背上的伤好了吗?”这一听,吴佳达感觉背贴冰块,脸上冷汗直流。“你怎么知道?给我说清楚。”他心里胆怯,身子却强硬,一把抓住了崔婷头发,这是气急了。崔婷恼了,铁青的脸上隐隐暴露青筋,美貌的少女怎的瞬间变得像个恶鬼?在一霎那,吴佳达看见了她脸上的青筋,和她缓缓变蓝的头发,便不省人事了。
吴佳达醒来时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床沿有几个白色的影子,好像在问他话,隐隐约约中听到了自己身在医院,脑袋又沉又疼,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昏了过去。浑浑噩噩,在苏醒与昏睡间,吴佳达脑海中有一个蓝色的影子在走近自己的床沿,一开始是个妙龄少女,清晰时才知道是个眼睛突出的恶鬼,半边脸都没有了,一只手还在挖自己的脑浆子吃。噩梦直到自己醒过来才停止,后来多年这个梦也没做过,只是将死之前,躺在床上身形佝偻的吴佳达看见一个蓝色的影子慢慢的向自己走来。
“咔嚓。”
楼道里传来一声响声,崔婷打开门进入一间又破又旧的房子,房子两壁可见青苔。“姐姐,回来了。”一个脸色红润,身材娇小的女孩子迎了上去,取下崔婷的外衣挂在衣架上。“玉儿。”崔婷脸色有点憔悴,“有东西吃吗?”“嘘,“崔玉儿食指竖在嘴唇中间,示意姐姐小声一点,”爸爸睡了,跟我来。“妹妹牵着姐姐冰冷的小手来到厨房,跳动的火苗上架着一口黑锅,黑锅四周白气分分合合。玉儿揭开锅盖,端出一碗**杂鱼汤,”姐姐,喝,“没说完,崔婷已经接过碗,仰脖灌了一口鱼汤,”好喝。“崔婷将鱼汤推给玉儿,”都是你的了。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便转身走了,也不理玉儿在后面如何拉扯她的衣服,甩脱玉儿小手,轻声上了二楼。玉儿看着姐姐佝偻的身影,不禁掉下泪来,眼泪滑过她苹果般嫩红的脸庞,”根本一口也没喝嘛。“玉儿拂泪道。
窗外繁星点点,崔婷侧身躺在床上数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心想星星看似相近,实际却是相隔几万光年(天文学上度量距离的单位,一光年等于光以光速飞行一年的距离),再想想自己何曾不是这样呢?我与那个地方看似很近,却再也回不去了,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再见到他了。”不,“崔婷抱膝痛哭,本是伤心已极,却又不敢哭喊出大动静。好一会儿,哭声渐息,崔婷感觉胸口仿佛轻松了几分,抹掉眼泪,双手十指交叉掌心想合,闭眼念了句,”绿是生命的幻想,吾主爱所有穿界儿,”绿枝花。“登时一道绿光从她十指间漏出,房间染成了鬼魅的绿色。双掌分开,右手掌点点绿光相聚,绿光也越来越刺眼,只听”嘤咛“一声碎响,绿光光芒渐渐暗淡,一朵通体幽绿,分出几片叶子的绿色玫瑰郝然出现在崔婷掌心,绿枝花的花叶恍如拥有生命,不停地开开合合。”好久了,好久没见你了。你送的,我还留着,“一颗泪珠滴入花心,绿枝花触电一般收缩一下,花躯娇颤,仿佛在抽泣。不过几十秒,花型渐渐变得透明,几下绿芒跳动便消失不见。抹干眼泪,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刚才生出花朵的掌心,在那个世界获得的力量虽然也能在这个世界使用,但所剩不多了,力量在自己体内逐渐流失,已近干涸。召唤空间拿出那朵绿枝花,就让她吃力不已。不消半年,就会流光吧,崔婷心里想,那时就真的毫无办法了,我真的再也去不了那个地方了吗?再见了吗?海内格拉。
她似孩子一般将小手埋在胸前,仿佛海内格拉正牵着她的手,在绿枝花丛中玩闹,回忆往昔种种,和着甜腻的吹息,崔婷缓缓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