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抬头看见了墙上的那幅画。此刻有了记忆的我,瞬间像被雷击过一样,他是风一凡,对,风一凡。
这个红梅口中的师哥,此刻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不止是样子,还有回忆,我们的回忆,不,是楚墨香和风一凡的回忆。
楚墨香与风一凡自小一起在师傅那里习武修灵,风一凡名为楚墨香的贴身侍卫,实则二人青梅竹马,暗生情愫,楚墨香心里一直认为自己以后会成为风一凡的妻子,直至真相大白的那一日。
那一日,是楚墨香的及笄之礼,也就是现代女子十五岁生日的那天。
楚墨香着一身大红色锦缎长裙从影壁后腾空而出,裙上金线绣满凤凰,最大的一只凤尾从腰际延伸至裙摆,足有九尺长。足上踏着莲花舞鞋,顾名思义就是鞋底为两朵莲花,舞者要身姿轻盈踏在莲花上而不是花瓣损坏。一根纯金丝织成的宽腰带紧紧束在腰间,更将楚墨香纤细的腰肢映衬的盈盈一握。
楚墨香落在舞台中央,涵烟眉,绛朱唇,眼角眉间流露着还带着青春气息的绝代风华,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明天,她就要离开她心心念念要永生永世在一起的人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注视着楚墨香,但是楚墨香不知道,除了风一凡之外还有一个人是特殊的,就是穆炎国来的使者,穆炎国的三皇子-——穆烨寒。以后我听穆烨寒对我说起,当时,他带来了二十艘船的奇珍异宝和两国三代交好绝无战乱的谈和书。来之前他还在想,为了一个女子值不值得,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要用这么丰厚的聘礼来迎娶我这个公主,这样一个摄人心魄的女子,绝对值得让任何一个男人抛弃所有,哪怕是江山。听到这里,我还打趣他是外貌协会的,他还一直追问我是什么意思,当然,这都是后话了。还是回到楚墨香的回忆中去吧。
乐声停止,楚墨香一曲舞毕。
一个完美的谢幕礼,楚墨香转身离去,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再回来赴宴。
楚墨香再次出现的时候,用后来穆烨寒的话说,他没有想到,一个女子,竟然可以这样变幻莫测。如果说刚才舞蹈时的楚墨香是一个艳冠群芳的天下第一美人,那现在这个穿着月白色宫装的女子就是九天之外不染尘俗的仙女。娥眉淡扫,朱唇轻点,黑发如星河垂至膝间。一缕青丝留在胸前,与头上的珍珠流苏钗相得益彰,交相辉映。星眸闪闪,说不尽的美丽,朱唇轻启,诉不出的清婉。
楚风国的皇帝——楚天啸看到自己的女儿来了,连忙招手示意女儿来到自己和太后身边坐下。待楚墨香落座后,他端起酒杯,向着所有来的宾客们朗声说道:“在座的宾客都是我楚天啸的朋友,今日为了我女儿的及笄之礼来到我楚风国,楚天啸感谢各位赏光,如有怠慢,还请见谅。刚才我女儿所表演的正是楚风国已失传近百年的《凤求凰》,不知道各位看过之后有何评价呀?”
这楚天啸的意思我都看明白了,明摆着就是要让在场的人夸奖一番他的女儿(话说我这今世的爸比还真是够爱面子的),他脸上也有光,众人自然也懂,更何况这楚风国的公主真是名不虚传,舞美,人更美。一时间,赞赏声不绝于耳。楚墨香则表现出十几岁的女子应有的娇羞,依偎在皇祖母的身边。
楚天啸听得十分高兴,连说了几声过奖之后示意太子宣布开席。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在此次宴席快到尾声之时,楚天啸示意歌舞伎们退下,起身说:“今日邀请各位来的目的有两个,除了小女的及笄之礼外,还有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正如各位所知,楚风国与穆炎国世代交好,我们楚风国三代才有一个女子,必定嫁到穆炎国和亲,今日穆炎国的三皇子已经来此送了聘礼,明日,便是小女的成婚大典,请各位多留一日,共同观礼。”
楚墨香听到这些话,整个人都呆住了,但是身为楚风国的公主,从小的教养让她没有失了体面,依旧端坐在那里。贺喜声不绝于耳,可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听,她抬头看了看此时正在接受道贺的那个男子,一身黑衣上绣着金龙,正与她刚才跳舞所穿的衣服所匹配,这个男子的背影伟岸中又不失清秀,身材高大,肩膀宽厚,楚墨香看他的时候,男子转过身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她一直以为她的师哥便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剑眉星目,挺秀的鼻梁,一张刀削斧剁的脸,棱角分明,虽然冷酷,却不失热血。他的目光与她相对,嘴角轻轻上扬的弧度,和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竟让她有一丝心动。她连忙避开他的目光。
楚墨香此时转脸看向她的师哥,她要知道他此刻是不是和她一样震惊,一样心如刀绞。此时的风一凡,听到了皇帝宣布的消息,早已是心如死灰,曾经那温柔的眼里为楚墨香点燃的火焰,现在不得不熄灭。他望着楚墨香的眼神里,有愧疚,有不舍,有后悔。而楚墨香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怎么会读不懂这眼神里的含义?呵,他早就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十五年了,只瞒了我一个人,既然你早就知道,何苦还来招惹我,现在我的心已经给了你,要我如何去面对一个我不爱的人过一生?
楚墨香将她公主的尊严维持到了宴席散场,一走出御花园,她便跑到了她以前和风一凡一起练武的怡然苑去等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师傅云游四方去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这次一定要问清楚,否则,她就没有机会了。
楚墨香没有猜错,风一凡果然来了。
楚墨香听到他的脚步靠近,便转过身去看着他,质问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风一凡眼里满是愧疚地点了点头。
楚墨香本来伪装得很好的泪水一下在眼眶中奔涌而出,她边哭边说:“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来招惹我?你不是说过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永远都不会骗我的吗?你却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和他们一起给我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如傻子一般被你们欺骗,尤其是你,师哥,你骗得我好苦啊。”
风一凡伸出手想帮楚墨香擦掉脸上的泪水,却被楚墨香躲开了,楚墨香脸上挂着泪,冷冷地看着风一凡说:“风护卫,是本公主失仪了,本公主今天是为了跟你告别的,本公主明天就要嫁往穆炎国,望风护卫善自珍重。”
说着,楚墨香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迈步离开。
可没想到,经过风一凡身边时,风一凡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楚墨香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在她即将嫁人的前一天,多么的讽刺。可是,他的吻,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缠绵,楚墨香是多么舍不得放开,她此时心中打定主意要想办法改变这一切。
风一凡终于停止了这个长如一个世纪的吻,他睁开眼睛看着怀中的人,眼中充满不舍,眷恋,还有星星点点的欲望。楚墨香伸手抚摸着风一凡的脸颊,对他说:“师哥,一定会有办法的,我要改变这一切。”说着,她跑出了风一凡的怀抱,跑出了怡然苑。
楚墨香来到了太后居住的月华宫,一进正殿便跪在太后的凤榻之前,哭着哀求道:“皇祖母,求您帮帮香儿吧。”
太后看着楚墨香,说:“香儿,你从小皇祖母就宠你,宫里的人也都疼你,你可知道为什么?不仅因为你是楚风国三代就只有一个的公主,更是因为你身上肩负着整个楚风国的使命。如今这四个并立的国家中,只有我们楚风国是有着七百年历史的古国,我们世世代代在这样一个堪称弹丸之地的小小群岛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而不被吞并,就是因为每一代的公主都在及笄之年嫁到穆炎国去和亲,这是上天的旨意,皇祖母无力回天,而你也要知道逆天而行的后果,就只有生灵涂炭。”
楚墨香听到这些,才明白了真相,她不知还应不应该继续求皇祖母。
太后又接着说道:“香儿,你从小就与风将军之子一起修习灵力,就是为了防止会有这样一天,如果你逆天而行,灾难降临之时,起码还有一线希望挽救百姓于水火,每一代的公主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愿意牺牲自己最初的情感,只是这次,哀家没有想到,你竟然爱上了风将军的儿子。”
太后说着,脸色慢慢变得痛苦起来,楚墨香看到,赶忙过去握住太后的手,并喊宫人宣御医,太后示意她不用喊了,对她说:“香儿,皇祖母只能帮你到这了,这件事,皇祖母改变不了,你父皇改变不了,你也一样不能改变,皇祖母给你三年的时间,你好好想想清楚,皇祖母希望你快乐地出嫁……”
话音刚落,太后便闭上了眼睛。
楚墨香明白,皇祖母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三年国丧,三年之内婚庆嫁娶一律废除,楚墨香身为公主,更要守孝灵前,这样,三年之内,她就不用嫁到穆炎国去。
之后,三年的国丧期,楚墨香日日在太后灵前诵经,穆烨寒想陪她守灵,被她拒绝后只好回穆炎国,而她,也没有再见过风一凡,他没有主动找她,她亦没有主动找过他。
直到出嫁前夜,楚墨香在凤藻宫中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嫁衣,就是那天跳凤舞九天时的舞服,她没有想到,这件从小她爱不释手,引以为傲的锦衣华服,竟成了她幸福的陪葬品,这三年,她想清楚了,皇祖母不能白死,身为一国公主,她更不能让百姓陷于水火,三年了,风一凡从没有出现过,想必他也放下了吧,正想着,楚墨香感到宫中似有异动,便说:“出来吧。”
回头之时,她没有想到,出现的竟是这三年来一直没有出现的那一张脸,只是,这张脸好像有些苍老,有些憔悴,他才23岁,怎么会这样?
风一凡大步走到楚墨香面前,紧紧地抱住她,低头嗅着她的发香说:“香儿,我好想你,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我向圣上自请到海岛戍边,我想我见不到你了,我就可以忘了你,可是我错了,我离开你的每一天,对你的思念都日渐加剧,今天,没有圣上的诏谕我自己偷偷跑了回来,我怕你明天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香儿,我们走吧,我在海岛这三年……”
说着,便拉起楚墨香要走,楚墨香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风将军,请自重,本公主明天就要嫁往穆炎国,成为穆炎国的三王妃,今晚怎么会跟你走?”
风一凡抓住楚墨香的肩膀,说:“香儿,这一定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我知道你身为一国公主,要对百姓负责,但是你相信我,我已经……”
“相信你什么?你说你三年来每一天都在想我,可是我没有,我以为我不能离开你,可这三年,我每天为皇祖母诵经,心静如止水,我才发现,我不是像我所想的那样离不开你,你现在让我跟你走,那么你这三年又为什么要离开?你当初让我和你走我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可是现在,我不能让皇祖母白死,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楚墨香了。”
风一凡苦笑道:“现在的我,和以前也不一样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碧玉簪,他抓起楚墨香的手,把簪子放到她的手中,对她说:“香儿,这是我风家的传家之宝,今天给你了,我要让你记住,你总会是我的。”说罢,风一凡转身离开了。
楚墨香握着簪子,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喃喃自语道:“走吧,你走了我就能什么都不想了,师哥,下辈子我一定嫁你。”
第二天,楚风国公主出嫁,这也是国丧后的头一件大喜事,楚风国上下一片欢腾,楚风国又有了三代的太平。
唯一奇怪的是,楚墨香出嫁的时候,竟没有戴任何的头饰,只有一支碧玉簪斜插在发髻,与身上的华服对比,清丽动人,她坐在凤辇上,看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穆烨寒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