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自上次跟漆耀见面已经隔了好像很久,反正就是漆耀没再经常性的串门,有两次还是我打着探望肉肉的借口去瞧了瞧他的伤势,看来近日还是养的不错的,除了人有点冷淡外,别的都还好。想是经历了病痛,才刚挂了彩,心里肯定是不太舒服的吧。
我拖着行李,身上挎满了大包小包,活像一个刚进城的傻大妞,这倒也符合春运的气氛嘛,好笑的掂了掂小背包,正站在漆耀家门口,望了望紧闭的门,里面没有肉肉的声音,想着应该是他们已经去漆阿姨那里了吧,捏着手机犹豫要不要通个电话拜个早年,又回过头想了想,近日这么疏离,大概是真的受不了漆阿姨老把我往他跟前送吧,还是算了,免得遭人嫌。
沿途的风景像是冬日里的残骸,除了天有点蓝云有点白,萧瑟的山丘倒显出一股子庄严。
我坐在长途汽车上,趴在封闭的透明玻璃窗边,感慨着人生。
一场繁华一场空寂,活像是人走茶凉,徒留一地的狼藉,这样就像是被什么人或物给抛弃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冬天,总给人一种悲凉之意,发出的信息就是:我是寂寞的。
看着一车的人,有老有少有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新人,可都跟我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我们却要彼此陪伴长途的几个小时,他们归心似箭,不停的有手机响起,对着那边说:“一切都好,别着急,马上回来了。”
我呢?美娇说我为什么不买机票,那样多快。可快又有什么用呢?我根本不想回去,因为那里除了父亲就再也没有我心心念念的人了啊,所以就当沿途看风景了。
走的时候,只跟美娇通了电话,她原本年关时想要让我去她家的,但是后来才晓得,原来是她要把肖致给老爸老妈过过眼了。我听了头摇的拨浪鼓似得,好像美娇能从电话里看见一样,唏嘘的问她:“你们,在一起没有多久,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美娇在那边恨铁不成钢:“你啊你,遇到好的不下手快点怎么能行?跟你一样,男朋友跑了一个又一个?”
我翻了一阵白眼,好像我交了很多个男朋友一样,叹了口气:“我不像你们做事情那么果断英明,我只是怕……”
“怕什么怕?”美娇在那头一阵抢白:“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总是犹犹豫豫,前怕狼后怕虎的,所以感情路途漫长又坎坷,我要是一瞅有机会,马上快准狠的解决,就像买东西投资是一样样的道理。”
我晕乎乎的听了她一大堆的道理,只抓住了一个重点:“你说对了,我小时候奶奶找人给我算过,就说我人生中情路不畅,一直都坎坎坷坷的……”
美娇不说话了,想也知道她是一副怎样的表情,最后还是缓下语气:“好了,自己的事情怎么能是别人说了算?长长记性啊,我可能年后就办酒了,你快点把状态调整好,我的伴娘。”
又是一道霹雳直击我的脑门,我反应慢了半拍:“你…说?”
美娇似乎心情很好:“对,我准备结婚了。”
我扶着桌角稳了稳心神,不可置信深吸气:“美娇啊,你们这过年才见过父母,年后就结婚?”
疑问在心底,但马上就烟消云散,这样的事,确实是美娇能做出来的,随后又无比认真的问她:“你不再继续考虑一下?就这么…干脆?”
她在另一边笑笑:“做事情之前呢,就应该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我选了肖致,我父母那边就一定会很满意他,不信咱们打个赌?”
我扶扶脑袋,连忙回道:“算了算了,肯定是我输,那我就先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多子多孙吧。”
美娇娇嗔一声,听得我发了个抖,果然沉浸在甜蜜爱情里的女人不一样,性格转变的也太快了。
我翻着手机,看着美娇和肖致在朋友圈里发表的合照,心中不免艳羡,但又想着年后给美娇和肖致送礼,开始头疼,到底该送多少呢?红包大肯定是大的,关键在于,我到底是送两个还是送一个,两个都是熟人,其中一个还算是上司,这就有点血槽要亏空了罢。
正盘算着自己卡里的那点货,想着得存点银子了,这整整坐了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就这样在恍恍惚惚中到站了。
当熟悉的车站和周围的景象进入眼帘时,一股难言之欲涌上,呆楞了一阵子,差点不受控制的哭起来。来来往往的人流从我身边相继擦过,我立在出站口的位置久久无法动弹,眼神在车站的每一处位置扫过。
这里是我和陈伯川以前每逢分隔两地时的必经之路。那里是几年前他进站的地方,我不顾周围吵吵嚷嚷的环境,踮起脚趁他不备时朝着他的唇飞快的啄一下,一转头就离去,他不知道我转头时眼睛有多红,他永远不知道。
还是在这里,我常常盼望他能突然给我个电话:“我回来了,在车站,来接我吗?”
每次等他到站的心情,像漫山的野草,疯狂的高窜,眼睛直盯着出站口,生怕他会看不见我。
也是在这里,每每他要走的时候,会一直跟我通着电话:“你还在吗?等会儿车出站时我还能看见你,你可别走啊。……我好想你。”
那时想我的他,从每周回来一次渐渐变成五天小长假也不愿回来陪我一次,那时心就开始凉了吧,分手是迟早的事,何必到现在还恋恋不忘呢?
缓缓步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抬头看向车站的高楼,过了很久,久到身边的人以为我是来等车的,有几个拉黑客的人从私家车里还时不时上前来问我去哪儿,看我不理不睬的模样,都悻悻退了回去。
直到被急匆匆的一个青年无意中撞歪了身子,我才回过神来。
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时已经是一脸的平静,理了理头发,最后再瞥了一眼这般景象,便迈开步伐离开了。
……
也不知道是第几个早上,一睁眼发现年假竟才过了一半儿,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这大概是过得最无聊枯燥的一个年了吧,开始隐隐期待年后上班的日子了,也总好过在老家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
拿起手机百无聊赖的刷着动态,有未读消息,一个长发女生头像发过来的,我饶有兴趣的读了出来:“廖廖,回来了吧。”
想了想,我还是给回了过去:“嗯,怎么,约我吗?”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对啊,都多久不见了,今天有空吗?我们去吃焖锅。”
呵呵,还是那么喜欢用美食诱惑我。
……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林小弯,她脱下的大红色外套挂在椅后,只着内衬的套装,微屈膝轻坐在椅子上,倒是越发的有女人味。
她在我对面看着菜单,埋头蹙眉对候在一边的服务员道:“你们老板换了吗?怎么菜色变了这么多。”
服务员客气的笑笑极力的推荐着别的菜品。林小弯把菜单放下,拢拢耳边栗色的柔顺长发,露出了白皙的鬓角,抬头看向我很是可惜的柔声说:“没有你喜欢吃的素皮了,要不试试别的?”
我无所谓道:“有什么就点什么吧,我现在什么都吃。”
她甜甜的笑一下:“本来就应该什么都吃的,以前那么挑,现在总算好点了,看着都长胖了些。”
我虚虚一笑,发自内心的赞道:“你倒是变化很大,越来越美了。”
林小弯笑意有点微僵:“别这样说,哪像你,一直都是女神呢。”
听了这话我心中一阵异样,干脆打断了互相客套的话:“好了,不说这些了,先点菜吧。”
等菜上桌,才像是进入了主题,空气不免的有些尴尬,还是她先打破了安静:“你在那边工作还好吗?忙不忙?”
我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豆腐,有些烫嘴,只得先跟她聊:“还好,忙的时候特别忙,不忙的时候也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倒是不急着拿筷子,手支着下巴看着我把一大块豆腐夹碎,末了才说:“难怪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呢,原来是在做大事啊。”
说完她自己好像觉得很好笑,掩嘴轻笑几声。我听了她的话,放下筷子:“你不也是没给我打吗?”
我内心毫无起伏,她又笑了笑,佯怒:“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走的时候,我可提前都给你说过要通知我的,结果呢?一个人悄咪咪的就走了,第二天要不是你发动态显示了位置,我以为你还在H市呢。”
说罢还横扫了我一眼,我无视她的眼神,喝了口水:“这不是怕见面伤心嘛。”
对面的人哼了一声道:“别找借口。”
她拿起筷子貌似不经意的道:“那你去C市了,陈伯川怎么办?”
我放下杯子,心中有点烦闷,但还是当作平常一样清了清嗓子:“我们很早就分手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林小弯加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去,小心翼翼的看向我:“知道是知道,但你们不是家长都见过了吗?怎么就没回音了呢?他现在还在B市没回来吧?”
我心中的烦闷又添了一层,调整调整坐姿,正视林小弯,语气不咸不淡:“这你应该去问他嘛,有些原因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林小弯跟我对视,随后忽略了我冷淡的眼神,别过脸去叫服务员添茶,回过头来便拿起了手机,点开了一段对话送到了我的眼前:“这是我跟陈云焜的聊天记录,你看看吧。”
我慢慢接过了手机,林小弯这才静静的开始用餐。
陈云焜是陈伯川表弟,并没有跟我们一起上过学,高中毕业后当了两年兵哥哥就接手了家里的事情。所以我和陈伯川大学恋爱时,陈云焜就已经开始自己做起小生意了。
陈伯川将我介绍给家里的人,第一个就是他,所以那也是我和陈云焜刚认识的时候,我每次去学校找陈伯川时,他一准儿的在旁边,后来也就渐渐熟络了。至于他是怎么和林小弯认识的,还得归功于我和陈伯川当时的苦心撮合,虽然两个谁也看不上谁,最终让我们这对媒婆未能如意,但好在也是多了一个朋友,也一直联系到了现在。
回归正题,我看了一眼林小弯手机上的内容,就再也移不开眼,像是一道闷雷重重的击在了我的心脏上,漏跳了一拍。
照片上的女孩后背贴着男子的前胸,像是刚新婚不久的燕尔,两人相依相偎,看得出是近来刚照的,女孩身后那人是陈伯川无疑,那表情太熟悉了,不就是刚和我热恋时的模样吗?
我很久没见过这幅神情了,容不得我现在脑中嗡嗡直叫,看见还有一条语音,毫不犹豫的点开,里面传出了陈云焜的声音:“这是我哥刚给我发的,说是让我看看嫂子。”
紧接着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我觉得他这是在臭显摆,对了,你劝劝廖廖,让她别想着我哥了,对她不公平。”
语音还未播放完,我又点开了那张合影,又细细的看了看照片上女孩的五官眉眼,不知怎么有丝失望,那女孩脸上找不到半点我的影子,并且级别还甩了我几条街。心中沉沉,像一块巨石压在胸腔,我没有出声,没有任何表情,准备把手机还给林小弯时,又快速的点开照片看了一眼,就那样一眼不眨的定定看着。
这才是陈伯川和一个女孩恋爱时的正常表现啊,眼神再次扫到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体和甜蜜的表情,感觉呼吸快要停止。
林小弯叫着我的名字,我充耳不闻,只顾着照片中的两个人,最后还是她轻轻从我手中抽走手机,我才猛的抬头看向她,林小弯在一刹那被我的眼神怔住,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一副什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我心中却没有任何知觉,脑中反反复复全都印着那张陈伯川的照片。
林小弯静静的看着我,那表情说不出,有点怜惜,有些不忍,还有着失落。
后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看完那照片之后,我和林小弯相对无言的吃完了饭,一路上脑子里都在重复回放着陈云焜的声音:“这是我哥刚给我发的,他说让我看看嫂子。”
嫂子,我心中轻笑,记得当初第一次和陈伯川见陈云焜时,他满脸笑意,也是这么说的:“来让你看看你嫂子……”
呵呵……回到家我不禁笑出声音,陈伯川啊陈伯川,你怎么就不给我点心理准备呢。
我拨通了早就删除的联系方式,对着那边有条不紊的说:“你的动作可真快,现在是不是也已经给父母介绍了?”
我静静等待着回话,那边沉默片刻后,语气平淡的说道:“怎么还不睡?”
我对这样的回答厌烦到了极点:“陈伯川,你还打算应付我到什么时候?”
仿佛寂静了很久,那边轻轻的声音响起回应:“既然这样了,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确实,我最近刚刚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心如重斧狠狠砍下,抱着胳膊笑了:“嗯,你总算不会逃避问题了,女孩干什么的,挺不错啊。”
他的声音照样波澜不惊:“是我们公司前台。”
我“哦”了一声,果真最后还是找了离自己近的另一半啊,也还真是自己公司的,脑海里翻出了我们以前的对话,当时我故意气他,说自己也要找同医院的医生,结果他为这事念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可现在呢?先走的人是他,先食言的人也是他,我有什么错来承受到这样的伤害?
我想想,我的错,应该就是高中毕业的那天聚会,给他递出了那张纸条吧,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我昂起头看着天花板,很是轻松的调侃他:“也是,遇到好的,是要早点下手的,不然错过了就该抱憾终身了吧。”
他轻轻笑起来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道:“抱憾终身倒谈不上,我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个家了。”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久久不能言语,另一边陈伯川也没有任何声音,这样大概几分钟后,我擦干了眼泪,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足足在床上坐了一整晚,没有眼泪没有撕心裂肺,就只是很清醒的坐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父亲推门而入时,见我呆呆坐着也是吓了一跳,我看着他生出皱纹的脸,笑了笑说:“爸爸,我没事。”
……
有的女孩在分手时比谁都看起来理智冷静,背后其实有很多说不出的苦涩,大概是假装坚强惯了,嘴上说的洒脱,可一旦揭开事情的真相,赤裸裸的把背叛和欺骗摆在明面上,那就不同了。那样的人,在没人的地方,柔弱到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