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评戴景成
唐之崔融崔安成公曾诗一首名曰《西征军行遇风》。中有两句,为余所为推,为之铭,谓之曰:“夙龄慕忠义,雅尚存孤直。”前数日之时,余闲引翻刘宋时史家范晔所作《后汉书》,余披览之,乃《独行列传》是也,见一人之事,不禁肃然,乃后汉时会稽上虞之戴就戴景成是也。
书中所就如是道——
“戴就字景成,会稽上虞人也。仕郡仓曹掾,杨州刺史欧阳参奏太守成公浮臧罪,遣部从事薛安案仓库簿领,收就于钱塘县狱。幽囚考掠,五毒参至。就慷慨直辞,色不变容。又烧鋘斧,使就挟于肘腋。就语狱卒:“可熟烧斧,勿令冷。”每上彭考,因止饭食不肯下,肉焦毁墯地者,掇而食之。主者穷竭酷惨,无复余方,乃卧就覆船下,以马通薰之。一夜二日,皆谓已死,发船视之,就方张眼大骂曰:“何不益火,而使灭绝!”又复烧地,以大针刺指爪中,使以把土,爪悉墯落。主者以状白安,安呼见就,谓曰:“太守罪秽狼藉,受命考实,君何故以骨肉拒邪?”就据地答言:“太守剖符大臣,当以死报国。卿虽衔命,固宜申断冤毒,奈何诬枉忠良,强相掠理,令臣谤其君,子证其父!薛安庸騃,忸行无义,就考死之日,当白之于天,与群鬼杀汝于亭中。如蒙生全,当手刃相裂!”安深奇其壮节,即解械,更与美谈,表其言辞,解释郡事。征浮还京师,免归乡里。
“太守刘宠举就孝廉,光禄主事,病卒。”
读至此,余不禁一震。世乃有此不畏死者乎?!犹陨雹飞霜之死!余一发遂转思,此事安实也?世安得有诸类此者?然余此念遽息去之,此般幼稚之心何有于我心焉,实昏愦矣。然而不觉而寻阅景成之史事,《陈书·列传·卷二十七》有之,《南史·列传·卷七十一》亦有之,《太平御览·职官部·卷六十二》《人事部·卷十一》《卷六十一》《刑法部·卷十五》《器物部·卷八》具并有之,不由自嘲,自唐以尝史官之笔,安敢胡谬?“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文相所言,非虚言也。则自以就发,以言忠义罢。
以今之言,就或乃“偏执症患者”也,然其能忍受“五毒参至”“烧鋘斧,使就挟于肘腋”“乃卧就覆船下,以马通薰之”“以大针刺指爪中,使以把土,爪悉墯落。”此般无道之酷刑为吾等所不能承,吾等碌碌后生晚辈何德何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姑亦尊之。
吾有闻人之言曰,所谓“忠孝节义”皆所以治愚民之道耳,我等立于今世何往遵从之?我力沮其说。
人无魂不立,国无魂不强。“忠孝节义”即可谓个中之魂也,民族魂,国魂也。一言忠义,则人不觉想至“愚忠”二字,此论浅薄不可不谓之深。古者无“愚忠”此词,是我今人以今目视之而加古人之。正如鲁迅先生所言“污蔑了古人”。先贤高士皆应受敬仰,应受膜顶,本国愚忠论应休矣。
凡一族(国)之起,必随该族(国)精神之起;一族(国)之衰,必随该族(国)精神之衰。个中利弊陈害不可不察也,然忠孝节义与五常即为本国之精神也。犹太灭国于罗马,于一千八百年后又重建之,八国联军侵华,诸百姓竟助贼,观两军战。不正乃“忠孝节义”之影响及失其之影响欤?不正一鲜明之例欤?
然当一国之君有醒之悟,并能重民之利时,自然要与拥之。然为一国之君腐败无能而蠹蛀蠹害百姓,陷百姓于涂炭,大可不必遵之道。人生之重策也大如此。
今日中国之“世界公民”,重权利,轻忠义,谓任与命之诚则乏。吾党救民魂于危难,然在新社会主义社会之今日,本国正临大战,可谓本国之临界点也,未来之道在此几年矣。前苏联之解体正是精气之消,民魂国魂之崩。五星红旗仍在飘扬,而精神旗帜之未来,全靠吾辈。
愚以浅薄之识略议之,综上,此所以景成不畏死之因也,“忠孝节义”与五常者,其不止于精神,更为信仰,更为文化,真先贤,真高士,真义士,忠志之士也,真“硬汉”也,真正人君子也,其之善终,不免令人大感快慰。《独行列传》内如景成者比比皆是,特立独行贞良死节者不胜枚举,应一读之。
文终,且用南梁、陈之际高官沈洙沈弘道论景成之言罢——“就熏针并极,困笃不移,岂关时刻长短,掠测优劣?”是也,此非关时刻,非关掠测,此精神、信仰、追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