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仍是叽叽喳喳、熙熙攘攘,台上有那么一小会儿反而出了奇的寂静,若是身处当前,怕是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玉器相击亦可“惊起一滩鸥鹭”。中山国众人有求于法然谷,自然是毕恭毕敬静候答复,谷中之人也都在等着道云真人将如何应对,也皆是谨慎而待。
林一观那道云颜色,并未有不悦或是喜出望外,心叹不愧是前辈高人,不贪图名利富贵,也不为凡尘俗世所扰。常言道,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时就需要插科打诨的来缓解一下尴尬气氛,但这双方明显谈不到一块去,讲笑话也怕只是吹过一阵寒风罢了。
道童打扮的尹怡似要上前痛斥中山国的人一番,用粉拳给他们讲点人生经验。道云头也不回,轻轻放下左手,暗暗发力,尹怡一个趔趄,差点向后栽倒,幸好一边的范公子及时握住了她的双肩,才助其平稳站定,尹怡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但脸上仍是一脸愠色。林一角度刚好看的清清楚楚,毋宁说他为了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尹怡才站到那个位置,尹怡与真人之间尚隔了有两个道人,那两人仍旧泰然自若,似乎并未感受到任何力道,好一招隔山打牛。林一不禁暗暗钦佩,道云并未向后看却能准确发现队伍中的“不安定因素”,此人五感已非凡人所能及,其所听、所看、所闻、所思皆不是林一现在的能力所能揣测的,单单是这收发自如的气势,林一已是自叹不如。却看那范公子,盈盈一握香肩,真是羡煞旁人,林一心中虽有些不忿,但也只能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超越他!
“哈哈哈,贵客远道而来,送来如此大礼,又有盛情抬爱小师妹,更承蒙中山王看重,认为我等闲人也可出将入相。其一,师公真迹确实宝贵,但其该在其位,藏做王宫中史册又有何不可。其二,小师妹生性顽劣,若是高攀公子怕是冲撞了,况且师傅也未必舍得她远行,还是待些年月再谈论她的婚事。其三,贫道闲云野鹤惯了,喜欢的是山清水秀,中意的是粗茶淡饭,爱好的是诵经修身,王上与公子的抬爱贫道怕是无福消受了。但不知道本门中哪一位愿意飞黄腾达,鱼跃龙门,尽可以虽公子而去,贫道自当礼送他出世。”听完公子行的话,道云不紧不慢的一一应答,实则全部回绝。
“弟子愿常伴师傅师公左右。”后面两行应该就是道云的直系弟子,他们的反应倒是颇为迅捷,坚决跟师傅站在统一战线上,只是这直接接话怕是要拂了中山国众人的面子。众多非直系弟子私下里交头接耳,中间也许有想去当官的也未可知,只是他们想,人家未必看得上他们。林一暗中观察尹怡的脸色,已是大为好转,愠色已转为喜上眉梢,师兄这么撑她她当然高兴了,哼,说不定她是为了范公子才这么高兴的。想到这一层,林一有些忧伤的转头望向袅袅升起的香,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香竟然连十分之一都还没有烧到,是说你质量好呢,还是咱们的时间观念不一样呢。根据爱因斯坦相对论,跟美女在一起的时间会缩短,跟虚无相伴的时间会拉长,哈哈,难不成我在时间的缝隙中。
撕裂时间算什么,“度日如年”说的不就是心境上的撕裂时间嘛,有本事你给咱撕裂个空间看看,林一果然是个内心话唠。
“大师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何必出言轻侮呢,什么飞黄腾达、鱼跃龙门,未免有些刺耳,不过是想共谋大事罢了。”公子行隐隐有不悦之色。
“在下钱三刀,听闻法然谷高人众多,特来请教。”公子行身后五大三粗的武官向前一步,边说边举起了手中大锤,与上次不同的是,公子行这回没拦着,默许了他的放肆。
听其脚步,他手中的大锤怕是不是一般事物,质量、密度都可圈可点,要是被这个大家伙来上一下,不似西瓜开瓢也像水球碎裂了。此人虽然看上去是个大老粗,但步伐稳健有力,显然是个练家子,且看这帮道士怎么应对,是菜鸡互啄还是术法碾压?林一当下感到十分的好奇,也顺便想见识见识法然谷的外家功夫。
“有礼了。”道云身后的一名道人作揖上前,还未行完礼,那超重的大锤便已然杀到面门前,林一暗叫不好,这道兄怕是马上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事实证明,林一完全是多虑了,道人很轻盈的便闪开了,没有出拳,没有出剑,只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了,轻轻地一跃,毫发无损。大锤却急速的砸向地面,眼见就要将这上好的地板上砸出个大窟窿了,可惜可惜,你说你砸不中人也就算了,把人家地板砸烂算个什么意思啊。说时迟那时快,林一眼见大锤前方出现一抹幽邃的黑色,隐隐露出肃杀之气,那大锤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慢慢变瘪,消失在黑暗中,然后又从黑圈后出现,如正在充气的气球一般,逐渐变得饱满起来。林一啧啧称奇,这是幻术还是法术,亦或是其他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法门。
仿佛就在一瞬间,武官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大锤却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似乎是轻拿轻放的鸡蛋一般,没有半点声响。还未与敌人有实质性的接触,且自己一直处于攻势的状态,在瞬间就已经败下阵来,这真不是同一数量级的对决,简直是如戏蝼蚁。
“兄台你看见刚刚的黑圈了吗,请问兄台那是什么?”林一心中存疑,便向旁边的算命先生酒友问道。
“什么黑圈,我怎么没看到。”算命先生掐指一算,眉头紧锁,忽然惊惧的望着林一:“难道说你就是那个人。”
“什么人?”
“不可说,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