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做农活的人家都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这一家子人很早便歇息了。
后羿和玉婳虽是兄妹关系,但那老农的家里地方不大,也腾不出什么豪华客房来给他俩住,只能委屈他们在三个孩子房间将就一晚,而老农的大儿子被分派到柴房,两个小孩子跟着老人挤一挤。
柴房里的确有个干草铺的地席,酷暑天睡起来还凉快。本来后羿心中过意不去,不打算叨扰老农的几个孩子的,可那草地席实在小,一个成年人要蜷着身子才能睡得下,更别说后羿他们有两个人了。
入夜以后,屋子里显得格外宁静。
柴房在左边,老农夫睡的卧房在右边,后羿和玉婳睡的房间在中间。
后羿是个少爷病,夜里蚊子嗡嗡在耳边折腾,他根本就睡不安生。身侧的玉婳见了他这德行,一个劲儿的投射鄙视的目光。只不过屋里没光,后羿瞧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玉婳已隐隐有了困意,而后羿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用力瞪着眼睛,看向窗外那点月色,就像一只夜晚才会出动的猫头鹰,两眼冒出阴鸷的寒光。
他仿佛听见,隔壁柴房有动静!
练骑射的人,耳聪目明的本事是一定要有的。平日里去林子打猎,那些猎物发出声响,他都竖起耳朵听的真真的,这会儿,他清晰的感觉到,那柴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紧接着便是沉闷的脚步声。
柴房里住的是老农夫的大儿子吧,他半夜三更不睡觉,爬起来做什么?
后羿有点纳闷,转过身推了推玉婳的后背,轻声细语道:“喂,醒醒啊,你听这脚步声,好像是朝咱们屋里来的。”
“什么脚步声啊,我拜托你快点睡觉好不好,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玉婳打了个大哈欠,继续和周公聊天。
“喂,我说的是真的,你听听啊!”
“哎呀,烦死了,说不定人小哥起来上茅房呢?你怎么啥都管啊?”
后羿无奈的叹口气,耳畔脚步声越来越近,分明就是朝他们屋门口走来,更重要的是,他还听到清脆的金属被风吹动的声音,像是什么利器。
吱呀,吱呀,麻布鞋踩在泥土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房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后羿侧卧在炕上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来人掩着面,身穿深色长袍,月色这么昏暗,他根本看不清相貌。
可是——微弱的月光被什么东西反射到墙上,形成一块铮亮,是剑!
那短剑唰的一声便向他刺来。
他连忙从炕上跳起,拉住玉婳的胳膊大叫道:“玉丫头快起来,有人要杀咱们!”
他跑向包袱那边,迅速拿起彤弓素箭,摆出射箭的姿势。玉婳也终于从梦中惊醒,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门口,然后冲着隔壁房间大叫大嚷,希望能把老农夫他们也喊起来,以免他们惨遭杀虐。
谁知那蒙面人动作更快一步,还不等后羿拉满弓,就一个箭步飞身而至,紧紧抱住后羿强壮的上半身。二人扭曲在一起,两双手互相使着力道,蒙面人的短剑还紧紧攒在手中,直逼后羿的颈窝,而后羿则是拼命拽住蒙面人的两只手腕。
怎么会这样,后羿是部落里出了名的大力士,为什么和这小身段的杀手打起来,完全占不到半点上风?若是寻常百姓,早被后羿钳制了,玉婳愣愣的看着那蒙面人,怎么也想不通。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吹你的笛子呀!”后羿发出一声嘶吼,玉婳这才想起她胸前挂着的小短笛。
这笛子还真通灵性,每次玉婳不用它的时候,它就会自觉的变成拇指大小,好让玉婳悬挂在脖子上。而一到危难关头,它就会长成三尺长。玉婳拿着碧水珊瑚,心想大概是遇上了中邪的土匪,于是吹起《催眠曲》。
曲调果然奏效,先前拽着短剑差点刺入后羿脖子的那个黑衣人,此时正痛苦万分的捂住耳朵,蹲坐在原地直打滚。玉婳连忙放下碧水珊瑚,朝二人走过去,想要逮住恶人,可黑衣人又忽然来了力气,眼疾手快的从地上捡起短剑,一阵乱挥。还好后羿躲闪的快,不然定被乱剑所伤。
后羿大嚷道:“继续吹,不要停!”
软绵酥麻如母亲对婴孩的温声细语,轻柔的曲调再次响起,黑衣人也再次全身酥软无力起来。
后羿赶紧找了一根麻绳,将瘫坐在地上的黑衣人来了个五花大绑,揭下面罩一看,居然是那个农夫的大儿子。只见他两眼冒着凶光,隐隐呈现墨绿色,如同森林里的饿狼觅着食物,饥渴难耐的模样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这小伙子大概是被妖怪控制了”后羿嘀咕道。
以前在部落里常听人说,厉害的妖怪不仅自己出来作乱,还会控制平凡的人类,叫人类自相残杀。后羿想起这小伙子白天时候的憨蠢之态和当时的敌意,现下才感到可疑。
等到黑衣小伙子终于被结结实实的绑在梁柱处,后羿连忙拉着玉婳去隔壁房间,看看那老农夫他们几人现在怎样了。
推门一看,二人皆是大吃一惊。屋内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炕上的草席摆放的整整齐齐,看上去就像没有动过。
“奇怪,那老农夫跑哪去了?还有那老妇和两个孩子呢?”玉婳又一次呆愣在那儿,两脚都不知该进去还是退出去。
玉婳又问道:“难道被妖怪捉走了?”
“应该不会,如果是睡着了以后被妖怪捉走的,炕上不该这么整齐,妖怪抓了人,难不成还帮他们铺床吗?再说了,我夜里一直没睡着,就只听到柴房那边有动静。我看啊,这老农夫一家人都有古怪,他们肯定根本没进过这房间!”
后羿越说越邪乎,弄得玉婳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还从没见过妖怪,即使是上辈子住在天上,也没什么妖怪的印象。
妖怪会吃了她吗?她开始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