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庆乘着一只小艇来到那艘拖拽乌贼的战船上,在这里已经可以清晰的看清对方的面孔。
张玄庆扬声道:“河狸子道友,又见面了!”
河狸子于鲸上稽首,“张真人,贫道此次前来,是为了向那位姑娘赔罪。”
张玄庆也不戳破他的谎话,“道友可能误会了,你先前所言的那位‘姑娘’,并非女子,而是一位公公,而且是我大明船队的统领。”
“公公?贫道看那人年纪也不大,如何当得起这个称呼?”河狸子很是疑惑。
张玄庆忍住笑意,“贫道所言的‘公公’,乃是我大明天**廷内监的称呼,必须是阉割之人才能担当此职。”
河狸子此刻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忌讳,难怪那位汪公公会如此恼怒。他苦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不知者无罪,贫道的确不是有心冒犯,还望张真人在汪公公面前为贫道解释一二。”
张玄庆见对方还是不肯明言其真实目的,于是笑道:“汪公公对道友成见已深,恐怕不是这么容易开解的。我观道友也是修行之人,又何必苦苦纠结于此,我辈行事自当率性而为。”
张玄庆于言语间挤兑河狸子,似乎是希望对方知难而退,河狸子久居海外,何曾见过这般欲擒故纵的手段。
河狸子反复思量,最后不得不吐露真言,“贫道也不想欺瞒张真人,这只乌贼的残躯对贫道修行大有好处。贫道也不奢望张真人能够割爱,只求能允许贫道取其中一物即可。”
张玄庆见对方终于吐露了实情,果然如自己所料,这只乌贼的残躯对修行者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虽然不知河狸子要取乌贼残躯中的何物,但起码自己可以借此将他收入船队之中。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调解汪直与河狸子之间的矛盾了,张玄庆觉得如果自己出面,以河狸子久居海外,不通世事为由,还是有希望取得汪直谅解的。
不过他并不想轻易答应此事,于是正色道:“这只乌贼乃是我大明船队的战利品,能否让河狸子道友参与分取,不是贫道一人可以决定的,需要征求船队中人的意见。此外,道友还须取得汪公公的谅解,汪公公作为船队统领,对乌贼残躯的分配有着很大的权力。”
河狸子面露难色,虽然他并不畏惧汪直,但在自己理亏的情况下,他并不想与那位汪公公见面。但乌贼残躯的吸引力,使他放弃了修行者的矜持。同意当面向汪直道歉。
在张玄庆的带领下,河狸子畅通无阻的登上了大明号,汪直已经从下属那里得知了来人是谁,只见他一脸愠色,但看在张玄庆的颜面上,并没有当场翻脸,但两人之间的还是有些尴尬。
张玄庆见两人间的气氛颇为紧张,于是笑道:“河狸子道友久居海外,对世俗之事不甚了解,因此无意中冒犯了汪公公,不过大人有大量,贫道相信以汪公公的气量。绝不会怪罪道友的。”
河狸子见张玄庆已经在为自己开脱,当即也稽首道:“贫道因不明俗务,得罪了汪公公,特来赔罪。”
汪直见对方当面赔罪,一时间也不好发作,何况他当初也有从这位河狸子身上获取海外灵药消息的打算。
于是汪公公就坡下驴,“不知者无罪,既然河狸子道长乃世外高人,不通俗事也是情有可原,杂家也不是那般胡搅蛮缠之人,前事就此揭过。”
河狸子见最艰难的一关已过,顿时面露喜色,旁边的张玄庆接言道:“河狸子道友此来,还有个不情之请。先前船队捕获的乌贼残骸,于道门修行大有裨益,河狸子道友欲取残躯中的一物,此事贫道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汪公公裁断。”
汪直闻言瞟了张真人一眼,只见张玄庆面色如常,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
汪公公心中暗想:“这只乌贼几乎是由你张玄庆一手击杀的,如何分配其残骸,何须来问我。你想拿我做幌子,来糊弄这个河狸子,正好杂家打算从他口中掏出点消息,看在你从海怪手中救出杂家的面子上,这个瞎话我就帮你圆了。”
“这只乌贼的残躯,按说属于我大明船队的战利品,如何分配自有制度。此次击杀乌贼,以张真人为首功,当然其他人也有协助之力。按船队制度,需要船队靠岸停泊后,才能商议如何分配此物。若是河狸子道长愿意在船队中盘桓几日,待船队抵达太平港后,再来详细商议此事,不知道长意下如何?”汪直打算让河狸子暂居于船队之中,以便自己行事。
汪直的这番打算真好与张玄庆不谋而合,只不过张玄庆是打算将其长久的留在船队中效力,汪公公只是打算掏空对方所掌握的关于海外灵药的消息。
由此可见,汪直对于河狸子所掌握的驯服海兽的本事,并不重视。他相信在大海之上,大明船队是所向无敌的,即使前些日子的乌贼袭击,让汪公公受惊不浅,但他仍坚持这种观念。
汪公公所关心的头等大事,是为天子寻找能延年益寿的海外灵药,他明白自家的权势完全是依附于当今天子的,一旦新君登基,自己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河狸子见这位汪公公和颜悦色的询问自己的意见,又想想船队中拖拽的那只乌贼,于是应允暂时留在船队之中。
自此,张玄庆的船队增员计划取得了初步成功。
河狸子决定暂居船队之中后,汪直和张玄庆都竭力邀请河狸子居住在自己的座船上,后来河狸子觉得与修行同道比邻而居,可以切磋道法、交流心得,所以最终取得船队新人争夺赛胜利的,是正一道掌教真人。
当张玄庆问及河狸子的那只鲸鱼坐骑时,河狸子笑言自家坐骑可以跟随船队同行,绝不会给船队添加什么麻烦。
此话让张玄庆更加好奇对方控制海兽的手段,如果说河狸子以巨鲸为坐骑,可以直接通过与鲸鱼的接触加以控制,但如今他人在船上,离巨鲸的距离远达百尺,又是如何控制这只巨型坐骑的?
张玄庆的疑问,河狸子当然不会将自家的底细全盘托出,毕竟这控制海兽的手段是他师门的不传之秘。
河狸子只是大略说了说自家的手段,就是在驯服海兽之初,就将一张秘传符篆打入海兽的体内,并在驯兽初期与海兽朝夕相处,可以潜移默化的增加海兽对控制者的好感。
根据海兽的品种不同,这个驯服时间从三个月到一年不等,海兽驯服成功后,就算主人远离,在一定距离内,海兽通过体内符篆对主人气息的感知,跟随于主人周围。
张玄庆这才见识到了海外修行者的手段,果然与大明迥异,就如这般用一张符篆就可以控制一只庞然大物的手段,实在可惊可叹。海外修行界的实力自河狸子这里,开始露出冰山一角,张玄庆也放弃了之前认为海外尽是蛮荒之地的观念。
河狸子登上北京号后,受到了船上众人的欢迎,大家都见过他骑鲸跨海的风范,如今近距离接触,自然倍感新奇。
张玄庆放任门中弟子去纠缠可怜的河狸子,自己进船楼去问候自家夫人了。
朱云贞正在房中绘制符篆,自从她学会了制作纸鹤符后,对道门符篆之术越发感兴趣,虽然以她的修为,目前连最基本的雷符也无法制作,但这并不能阻止她自得其乐的绘制纸鹤符。
以她体内可怜的元气,只能勉强激发三张纸鹤符,张玄庆进入房中之时,只见三只纸鹤正环绕在朱云贞头上飞行。
张玄庆看着这个场面,突然觉得提升朱云贞的修为很有必要,能够如此纯熟的控制三只纸鹤,可见自家夫人对元气的掌控能力已经到了入微之境,目前限制她的只是体内元气的总量。
一旦朱云贞能够达到张玄庆目前的境界,那么她所能释放的雷法威力,必定远超普通的雷法修习者。何况身为自己的道侣,在海外之地如果遇上什么意外,也有自保之力。
思量至此,张玄庆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如果在乌贼残躯中发现了什么能够提升修行者修为的东西,一定用来给自家夫人提升修为境界。
朱云贞见到自己夫君,娇笑着,“那位河狸子可是被夫君拉上船了?”
张玄庆故作正色,“本真人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云贞笑道:“恐怕还是那只乌贼的缘故吧,夫君就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待张真人老实交代了河狸子加入船队的过程后,朱云贞对汪直的做法提出了疑问,这位汪公公怎么如此配合的帮自家夫君圆谎,必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汪直汪公公在朱云贞眼里,就是天下头号大恶人。特别是在关系到张玄庆时,她从来不惮于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