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衙役急赶着回到长安县衙寻李建不获,又赶往李建府邸将此事告知,并最终由李建派了家人前往郡马府通知黄盛之时,王宗实已经办完了此事,从宫里返回了神策军大营。
长安城里城外,黄盛的神识去不了的地方不多,可偏偏皇城和神策军大营就是其中之二。
皇城有皇气和佛光护持,这皇气说白了也就是大唐百姓对大唐皇室奉献的信仰之力,只不过帝王不能将其吸收炼化,因此久而久之这些信仰之力就转化为皇气护持在皇家居所成为护持屏障。眼下佛光对黄盛而言再不是阻碍,但那道浑厚的皇气还是死死把黄盛的神识阻挡在外。
而军营外则大多环绕着一种被成为血煞之气的红色光芒,若是浓郁也能阻挡黄盛的灵识穿透。长安一地有军营数十座之多,可偏偏煞气最为浓郁的就是王宗实坐镇的神策军大营,黄盛的神识也是无法越过这雷池颁布。
因此,只是得了从神策军大营里传出的消息,说是王宗实要将李建贬至崖州,还要让李漼提前将永寿公主赐婚给黄盛。至于为什么王宗实要对付李建,他又跟李漼说了什么,黄盛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崖州这个地方,对于大唐的官员来说,就是贬斥流放的必死之地,不管是流两千里还是流三千里,只要不被流放到崖州,多少还是有机会咸鱼翻身,可若是被流放去崖州,基本上就等于是判了秋后斩立决的死刑,今秋不死,明秋便必死无疑。
所以,就连一向稳重的李建也慌了神,原本这献宝交好王宗实本就是他的计策,而原因正是因为黄盛被封为小状元后牵扯进了李漼诸子争嫡的斗争漩涡之中,王宗实作为扶立李漼的幕后黑手,必然不希望看见李漼的任何一个儿子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干外孙李俨的地位,这李俨之母王氏虽然名义上是王宗实认的义女,可实情如何谁有得知?
甚至,深知宫廷斗争险恶的李建开始担心,是不是王宗实又准备行这弑君扶立,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要知道如此推测也是有现实原因,眼下李漼三十三岁正当壮年,虽然有些荒淫、有些穷奢极欲,但对于国朝政事却是颇有主见,视乎正在悄悄摆脱宦官对朝政的控制,甚至在李建看来王宗实呆在神策军大营中闭门不出,不敢入宫干预朝政,也是李漼的手段。
如今,这莫名其妙王宗实却要将自己贬去崖州,当真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
对于黄盛而言,虽然他已经知道这崖州就是后世的海南岛,若是将李建放去崖州做了官,说不定自己还能以海南岛为根据地,行种田大计。虽然黄盛不是搞政治出身的穿越客,但他还是从神策军大营内传出的消息判断出,王宗实并非是要将李建流放,如果流放李建的目的是打击报复,怎么可能在同时他又建言李漼尽快赐婚将永寿公主下嫁?
两者无论如何猜度,都是相悖之事,要打击李建就没可能将公主赐婚,既然决定要将公主赐婚了,让李建去崖州就不一定是流放。
一家人正揣测不安的时候,突然有宫中的小黄门分别来李建府邸和郡马府宣旨,要李建和黄盛一齐进宫,不过李漼召李建去大明宫面圣,却召黄盛携妻、母、姐去东宫徐贵妃宫苑赴宴。
想想是福是祸,也不是自己担心就可以躲过,李建便换了朝服,先行一步入宫面圣,随后黄盛回郡马府接了四娘、二姐和云娘去了东宫。
徐贵妃看起来应是一早得了李漼的旨意,略作寒暄后寻机与黄盛暗通的消息,只说李漼今日午后派人传旨,让她准备一下招待黄盛一家,具体事由却也没说。
一家人便在徐贵妃的宫苑中苦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才瞧见满面春风的李漼携李建姗姗迟来。
远远看着李建的表情还算可以,心知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黄盛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扶着四娘见礼之后,李漼便命人摆宴,而后便与李建闲聊起来,话语之中不乏蹦出诸如南诏、崖州的词汇,可惜黄盛被妹娘缠住,无法分神去偷听,只待开宴时,才听见李建大声道:“陛下放心,微臣已知崖州之重,臣此去经略崖州,定当鞠躬尽瘁,为陛下平定南诏,建此殊功。”
李漼大喜,便命黄门颁下两道圣旨,一是委任李建为崖州经略使,即日赴任。二是明旨公告天下,收黄盛为义子,赐姓李,择吉日赐永寿公主答婚之书。
这唐律规定,婚嫁双方必须要有官方的文书作为凭据,如男方通过媒人所送《通婚书》,女方家则有《答婚书》。通婚书样本的正文虽然完全是客套之辞,别纸却清楚地写下关于求婚与允婚的内容。
而之前李漼虽然下旨公告要将永寿公主赐婚给黄盛,但那道旨意充其量也就是一份意向书,日后若有反复也是可以悔改的,可一旦给了答婚书,这可就是盖棺落钉,死也不能悔改了。甚至黄盛若是在大婚前不小心挂了,永寿公主都得先为他守孝三年才能再嫁。
所以,黄盛从这只字片语已经分析出,李建去崖州并非流放,而是为了平定南诏经略崖州,至于将永寿公主的答婚书下给自己,是为了彰显恩宠。虽然不知道王宗实在此事之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可眼下看起来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只不过,赐姓这个事情,黄盛有些反感。
宴席之上,李漼一直拉着李建说话,而黄盛又坐在下首远处,自然寻不着机会探知究竟。知道宴会结束,一家人谢恩之后,李建让黄盛共乘一轿,这才得知今日王宗实献了一条妙计给李漼。
当真是妙计,王宗实的计策大意是以其在陆地徙城坚守拉锯,不如经略崖州这等海中悬岛,这南诏蛮兵悍勇,可勇则勇矣,却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南诏没有水军。
咸通二年(860年),安南引南诏兵合三万余人,乘虚攻破唐安南交趾城。唐兵收复安南。咸通三年,南诏兵攻破邕州,掳掠人口,原有居民,什不存一。咸通四年,南诏又攻安南,见唐有备,引兵退去。不久,南诏兵合桃花、茫、裸形等部共五万人攻安南。是年末,再攻破交趾城。南诏两次破安南,唐人被杀被俘不下十五万,南诏使善阐节度使杨思缙率兵二万守安南,唐退守岭南。
这几次败仗,全因大唐中央与安南都护府的交通全赖陆路,这也就使得一旦安南的唐城被南诏的蛮兵围困,就会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毕竟,广西、越南这一带的热带雨林,可不是大唐重甲骑兵的主场,玩山地作战这可是当地少数民族的强项。所以,王宗实也不知从某个高人手中讨来的计策,将崖州定位为战略物资和兵员集结地,可用海船直接将兵力在此中转后投送至安南。
这安南都护府所在的交趾城,既后世的越南河内市,向南百里便是唐军经略多年的良港重镇海门镇,也就是今日越南海防市。南诏无水军,崖州又是海外悬岛,可作为进攻之前战略物资和兵员集结的中途岛,待收服安南之后又可作为补给的中转站,将安南所需的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的从水路直接送往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