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龙大陆的西南方。清晨,烟雾缭绕的山林中。
一位老汉卖力地挑着肩头的双担,担中的瓜果色彩靓丽,一看便知是甜美的佳肴。他脸上汗水连连,却挂着劳动者享受生活的喜悦。老汉走了一段,放下双担,用毛巾抹了一把汗,拿出水壶畅饮。面对着这片飘飘渺渺的山景,老汉只觉如置身仙境一般,口中似乎是最美味的佳酿。
老汉望着模糊的群山,胸中畅爽无比,不禁放声唱道:“呦~~~万古凌霄一羽毛,千载谁家落玉箫。曲罢一欢两悲叹,直教世人回头看!”曲调虽是地道的山歌,但词句却是工整文气。他唱罢仰头一笑,挑担而去。
那歌声飘飘直上,穿过雾水,透过白云,在空中打了个弯,便传到了山之主峰——天墉。遥远的天墉山峰之下,一突平坦的山崖从半山腰伸出,变成了一片宽阔的平台。平台之上,那一位负剑的黄衣男子悄然而立。
在他面前是一块三人多高的巨大山石,石上赫然刻印着一副巨型棋盘,十九路纵横俨然方正,黑子为叉,白子是圈,你争我夺,不相上下。
男子静立思索,此时白棋岌岌可危,偏偏又碰上个连环劫,这一局的输赢似乎已成定局。“直教世人回头看……”那歌声传入他的耳朵,男子恍然一惊,纵声笑道:“好一个回头看!”拔剑而出,剑光闪动,白子黑子纷纷下招。
只见顷刻间白子弃去中原,回头西域,竟与黑子争了个不胜不败的和局。
黄衣男子大笑一声道:“好一个和局!”金剑挥出,石面上屑沫乱飞,又变成了光秃秃的一块石头,竟比未刻之前还要光滑平整。
他回身面向群山,淡笑着静立。男子三十余岁的年纪,身材挺拔高大,浓眉大眼,面目坚毅,清澈的眼神中又闪耀出生机和活跃。他思虑良久,忽然挺剑直出,在山崖间狂舞了起来。
只见他剑法凌厉,剑风刺耳,他身旁的云雾全都为之挥散开来,山腰间由灰绿变为了一大片翠绿。待得第三十六招上,他身旁青色聚集,剑尖青光大作,附近的空气似乎都躁动了起来,狂风不止,只吹得山间草木东倒西歪。
他长剑直取,狂风便跟着他的剑呼啸而去,而他的长剑却忽然猛回,刺向身后,不待停下,又疾取反向,如此反复,赫然便是“回头”了。
刺出九招,他收势还礼。少时,只听得群山四方均传来隆隆闷雷之声,如山间巨兽,令人生怖。细细看去,他原先的剑尖所指的方向,山雾尽皆避让,形成了一道道清晰的纹路,而纹路尽头,山石尽碎,即使再远的方向也一般无二。
他脸现微笑,似乎颇为满意。这时他身后传来阵阵掌声,一道男声赞叹道:“不愧是天墉双绝!舞剑通棋,以棋悟剑。恐怕天下再没第二人有你这样了!”黄衣男子打量着山石后走出的男人,淡笑道:“棋剑本相通,但相通的又何止棋剑?天下万物皆可相通,我只是取之一双而已。”
这中年男人身材略矮胖,但眼神凝定,看一眼便使人心安。
他眯着双眼道:“皆可相通……福祸相通,爱恨相通,可天下世人有能有几个通的了的?”黄衣男子失笑道:“你这殷大殿主怎么一大早上的来和我探讨大道了?有什么事直说,你可是轻易不来看我练功的。”
殷殿主收起笑容,道:“双绝,你可知道你的两位朋友离世了?”黄衣男子脸色首先一变,问道:“是谁?”
殷殿主道:“成灵夫妇。”黄衣男子猛然呆住,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去,脸色阴晴变幻。
良久,他叹道:“是么,应该有不少年了吧,我刚刚出关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殷殿主道:“有八年了,他们的孩子一直住在那座山上。”
黄衣男子悠悠地道:“莫成,丁灵……白晨月应该还不知道的吧。”殷殿主叹道:“上一代的仇恨可会移交给下一代啊,他们三人本该是我们西南凌霄殿的支柱,却弄成这个样子。”
黄衣男子道:“不管怎么样,我当初答应了成哥,便应尽力到底,过一段时间我便接那两个孩子过来。”殷殿主叹道:“难道就不能化解吗?过往恩怨,非要理他作甚。”
黄衣男子苦笑道:“若能化解的了,世人何苦一世挣扎?”顿了顿又道:“我名为秦双绝,除了棋绝剑绝之外,你可知还有什么意味吗?”
殷殿主一怔,问道:“有什么?”秦双绝微微一笑,道:“情绝,念绝!”说罢收剑飞身,跃上山崖,一步十丈,顷刻间飞入了云端。
殷殿主呆呆地望着刚刚破晓的红日,喃喃道:“绝情,绝念。这小子能绝谁的情,绝谁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