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星期天晚上。
微风吹拂着队部门口几棵小树苗摇曳着，夜幕渐渐降临。连队老规矩，俱乐部里晚点名。野战军的晚点名，有点讲究。一般放在周日晚上，一来看看进城休假的战士，有没有按时归队；二来布置下周的训练任务。
不过，今天这次点名，好像有点不一样。连队大小干部都穿着崭新的军装，像新郞官一样，一本正经，早早地站在门口。
连副肯定有好事，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笑的嘴都合不拢，听说他要走马上任当指导员了，难怪那么高兴；他边上那位，确实是稀客，师侦察参谋胡国平，大家很激动，毕竟是从警卫连出去的指导员，格外亲热，会没开始前，大伙围着他，问寒问暖。连长一个劲在跟国平聊天，时不时还咬咬耳朵，说着悄悄话。他们毕竟搭过班子，彼此投缘。
指导员明显瘦了黑了，下团风里来雨里去的带兵，不黑不瘦才怪。但很硬郎，精神特好，那双眼睛极具魅力，散发出军人气息。
春林见到指导员，感概万千，老相识了，标准的敬礼，急忙握手。
谁知，指导员使劲握着春林的手，考验考验他的手劲，这是当兵表示友好的肢体语言。春林也不含糊，忽然发力，死死摁住关节，这叫板，指导员怕出问题，松手发出朗朗笑声，带有浓厚磁性嗓音说道：哟，春林呀，手劲见长了，哈哈，有点当兵的感觉，好呀，茁壮成长。
春林红着脸，谦虚地说：向指导员学的。哈哈哈。
孙连长在一旁认真地说：春林，你别嘻哩嘛哈。左一个指导员，右一个指导员，没大没小的，指导员现在是师侦察科营职参谋。
报告连长，炊事班班长春林没嘻哩嘛哈。春林立正敬礼，吊儿郎当地回答。
不介意，不介意。孙连长，我和春林熟点，开开玩笑。怎么，还在炊事班当班长。孙连长，怎么没放虎归山，下班排锻练去。指导员一旁插话，笑嘻嘻地说道。
这小子，几次要放他，竟出洋相，捅娄子。现在炊事班缺他还真不行，让他待着，什么时候棱角磨平，磨滚圆了，放他出来。孙连长说着狠话，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连长，等到那天，我就退伍回地方，进全民所有制大食堂，当个行政总厨。春林回敬连长，不痛不痒地说道。
这时何仁凑近人群，来帮腔，嘻皮笑脸地说：连长，班长当总厨，我当采购员。到时你们来，吃香的喝辣的，包在我们俩身上。
孙连长，这两个兵搭在一起，一唱一和。话里有话，明显有思想情绪。感觉在将你军，哈哈哈。胡国平笑着说道。
连副在一旁笑嘻嘻说道：指导员，咱们连长说一套做一套，对这两个兵宠的要命。你瞧，他们竟敢犟嘴，还不是连长惯坏了。
连副，哟，指导员，我看，你跟连长也是半斤八两。哈哈哈，指导员爽朗的笑声。
连副用手指指指导员，喃喃自语道：哈哈，半斤八两。发出会意的笑声。
这时候的孙连长，手使劲点点春林和何仁，握紧拳头，做出敲打的动作，示意我可不是傻子，小心欠揍的表情，咧嘴大声地说：你们两个别油嘴滑舌，赶快坐好，点名开始了。
春林和何仁，挠着头，整整军帽，相互对视了一下，不好意思笑了，坐到小凳上。
点名开始了。
孙连长“咬牙切齿”喊的口令，各班一一报告实到人数。俱乐部肃静，战士们起立，立正，坐下。整齐划一，一气呵成。
连长很尊重国平，说了几句客套话，暖暖场子，接着欢迎师侦察参谋胡囯平讲话。下面掌声一片，好久没听指导员作报告了，发现他这次回来，整个人变了。在连队当指导员时，文绉绉的，书卷气十足，还有点忧郁寡断，纠结的要命。这次回到师里，完全释怀了，简直是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似的。
“同志们，按照中央军委统一部署，根据军部的要求，在各连抽调精兵强将，参加自卫反击战。师里考虑到战争是残酷的，是要死人的，而且我们师的任务是组建侦察分队，深入敌后，给大部队提供全方位的打击目标。这个任务，肯定凶多吉少。
师里的要求是，首先要自愿，还要军事素质过硬，决不能无谓的牺牲，因此必须选拨比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把那些响当当的兵，送到兄弟部队，不给咱师丢脸。这次参战，毕竟不是整个部队上前线，考虑到家庭情况，本着人性角度出发，尽量不要独子先去，因此，会后要求大家填写一份战士家庭成员调查表。具体了解家里兄弟姐妹情况，重点是兄弟，大家明白了没有。
会场传出振聋发聩，响彻云霄的声音。
孙连长最后补充了几句，对具体内容进行了详细说明。
要求战友们实事求是填写，连队文书杨圣海具体负责核对。连长指着下面在坐的是独子，别瞎起哄，暂时没你事。报效祖国，后面有的是机会；家里有姐妹的，儿子就你一个，也算独子，也不要折腾了。这次是摸底调查，没到火候，还没上前线，给大家说清楚，别给我整血书，请战书。弄得明天要走似的，哭哭啼啼，心里不是滋味，怪难受的。回去以班为单位，认真填写。各班长要负起责任，把关好初审这一关，千万不要弄虚做假。
最后，孙连长宣布了任命书，连副任指导员。下面请新上任的指导员讲话。连长话音未落，下面鼓掌一片。连副“刷”的起立，绝对标准敬礼。
最后的几句话很有份量，说：同志们：今天起部队已进入临战状态，希望大家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临战训练中去，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接受祖国的挑选。等到训练结束，我们在座的有的同志就要上前线了，可能编入兄弟部队的番号，但是不管你走到哪里？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甚至生命。记住你是35师警卫连的。说到这里，指导员有点哽咽，说不下去了。指导员是性情中人，特别重感情，没想到，他的上任就职演说就这样戛然而止。解散后，各班领了表格，认真填写去了。
尖刀班三班，就数班长杭生，家里兄弟最多，陆海空都有，是公开的秘密，他也不隐瞒。拿着表格掂量一下自己，不管抽调还是选拔，他的概率最大，肯定有份。杭生二话不说，利索地在表格上面写上了大哥二哥的名字，心头一阵快感，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班副黑皮探个头，眼睛瞟了一眼，看见杭生在认真填写，说：喂，班长，把你两个哥的名字都写上了。铁了心，要上前线。要不，咱俩带着班的兄弟们一块去。
唉，班副，听连队干部的意思，上前线不要強求。我父亲来信提到，我哥他们部队已经在前线了，他是侦察连连长，估计凶多吉少。杭生悄悄地告诉班副。
那你，这种家里情况，可以告诉连队，申请不去的。班副迟疑片刻地说道。
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考验时候到了。老子当缩头乌龟，像话吗？班副，你和我不一样，听你说，你有个哥，为救几个落水儿童，光荣牺牲。家里还有四个姐姐，你老小。像你这种家庭情况，可以不去，别瞎整，实事求是填写，文书档案也查得到。杭生认真地说。
杭生，帮个忙，我哥救人牺牲的事，你就保密不要说了。部队只有几个老乡和你知道，是去年夏天的事，公社也办得很体面，政府也给了抚恤费，我已在部队了。我只要把哥名字调查表填上去，你不说，没人知道，我求你帮忙了。黑皮怏求说道。
刚才连长说了，要实事求是，不许弄虚做假。这不是明摆着搞假。我可不干。杭生故意为难黑皮说道。
你不干，我也举报，说你哥已在老山前线了。咋样，打平手，你不捅咱，俺也不捅你。你若捅俺，俺必捅你。哈哈哈，乖乖，共守同盟吧。黑皮得意地笑着说。
妈的，看不出来，你小子挺诡异的，鬼名堂还蛮多。我服了你。好吧好吧，达成共识，成交。但是，要说好，要去一块去，必须在一个班。我要盯着，你这颗革命的“种子”，要传宗接代。杭生调侃地说道。
得了吧，你还盯着我，我保护你差不多。你们城市兵话好听，竟吹牛。说真的，心底里我蛮佩服你们几个，尤其那个炊事班班长春林，他能吹，但是每次都能吹成。黑皮津津有味地说道。
他呀，在炊事班憋屈死了，不动声色，竟没向连里提出下班排。这次上前线，没春林和何仁的事，按照连队标准，他们都是独子。我了解他们家里面情况，春林有一个姐姐，他是独子。何仁也只有一个妹妹。不过，以春林的吊脾气，也难说。杭生跟黑皮说道。
不过，最好他俩也去，我心里就踏实。黑皮自言自语地说。
我去就不踏实了。你小子喜新厌旧。哈哈哈，杭生笑着说道。
黑皮也露出微笑：哈哈，你才喜新厌旧。他们的笑声惊到三班其实战士，大家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班长班副在笑啥？一张张稚嫩?异的脸，都在表格上填写了兄弟的名字。
炊事班寝室，雅雀无声。
全班战士毕恭毕敬地坐在床沿上，在听春林训话：“同志们，刚才老指导员和连长，说了很清楚。我感觉这些都是面子上的话，有点套话，官话，像宣传海报词。战争已经打响，祖国在挑选我们，我们还管什么独子独苗，什么留根留后。老子不冲锋陷阵，不去尝尝硝烟弥漫的战场，不去杀敌。老子躺在家里被窝结婚生子，老子能生吗？那杆枪能硬吗？那，不是战士，那是老母鸡孵小鸡；那是咱军人的气概吗？不，那是孨种，胆小鬼，怂货。
我提议，我们炊事班除小桂子外，向全连发出倡议，上前线。那个班不服的，咱们比划比划，擂台上见，全班一致鼓掌。
只见旮旯里传来一个兵哭泣声，说：班长，你不公，为何要我除外。
说话是位文弱的新兵，叫小桂子，他是三代单传，所以春林不让他上前线。小桂子着急地说。
喂，小桂子，这次你就算了，你们家要保护好你这颗独苗，好比是“火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成了“千古罪人”。
呸呸，班长，你这乌鸦嘴。我求你了，带上我，别把我除外，我们炊事班是个整体，偏偏扔下我。小桂子眼泪汪汪地说。
春林心疼地说：小桂子，要知道你是单传，而且是三代，这咋办。
何仁听后，同情地说：班长还是带上小桂子吧，你瞧，人家掉眼泪了，我负责保护他。
炊事班的战士们被班长春林这么一鼓动，纷纷坚决要求上前线，那份调查表上清一色写上“我有兄弟”，没有兄弟的就编一个名字，钟自卫。
饲养员杨卫有点纠结。
偷偷拿着表格去猪圈里填写，其实他是想和翠翠商量一下。
自从那晚“激情燃烧”后，杨卫像鬼缠身，整天魂不守时，心不在焉，眼前老晃动翠翠的影子。连队开饭，战友们高歌猛进，争着先开饭。而杨卫吃什么都不香，双眼痴痴的盯着碗里，好像米饭里有翠翠。竟连喜欢吃的地瓜粉丝包子，也没食欲，却惦记翠翠在吃什么？不过，杨卫的心事，逃不过班长春林的眼睛。
下午，在伙房里。春林叫住了杨卫，拉到身边，关切地问道：杨卫咋啦，这几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杨卫有点别扭，不自然地傻笑，无奈地说：春林，我，我没事，真的没事。不过，说话时不敢正视春林，下脚发虚嘛。
何仁知道后，哥们仗义。见杨卫胃口不开，偷偷跑到队部，跟卫生员捣鼓半天，并请示连长，给杨卫吃病号饭。还亲自给杨卫做了面条，加一个鸡蛋，这是病号饭的标配。全连一视同仁，那怕是炊事班的人得病，也不敢多放一个鸡蛋，这是规矩。何仁把面烧好后，端到杨卫面前，杨卫这小子却说：谢谢，心意领了，就是吃不下，没胃口。
这吊话，何仁当然不爽。说是忙了半天，不给面子，那怕一筷儿面条，尝尝味道，装装样子也好。
杨卫死脑筋，不吃就不吃。急煞何仁，大声吼道：妈的，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倒下咋办？于是就跑到寝室里，想给他泡点麦乳喝，在杨卫的柜子里，翻了底朝天，也没找到，妈的，改邪归正了。
还是班长春林，在自己床下的柜子里，极不情愿地取出香烟，那是家乡烟，让杨卫眼睛一亮，喜出望外，这小子够狠的，也不客气，整条烟都要。说是有用。春林挺难受，肯定舍不得。不过，没辙，战友情深，只好咬牙跺脚给了杨卫。要知道，这条烟还是他生日，良良有心捎来的，谁知，还是被杨卫见过路过没放过，打劫走了。在部队老乡战友，就这德行。
晚上，熄灯号后，杨卫睡上铺，又折腾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念叨着翠翠，趟在床上，又不能直说，只好在脑海里打转，在眼前晃悠。
何仁睡下铺，瞅着床顶，听着吱吱嘎嘎的声，直冲咋唬道：喂，杨卫，你在干啥？闹地震了，动静这么大，人家咋睡。
是呀，也影响俺们了。是不是，这几天在猪圈睡，有老母猪陪伴，快活赛人仙。回到班里就不习惯了。杨卫呀，干脆再回猪圈去睡吧，免得影响我们。门口下铺的老兵，扯着大嗓门喊道。
春林毕竟是班长，明事理，急忙起身，说：大家别嚷嚷了，睡觉吧。走到杨卫床前，轻声细语地说：杨卫，真睡不着，我陪你出去走走，
杨卫羞涩极了，啧啧舌头，知道自己错了，说道：对不起大家，打扰了。春林，我没事，睡吧。
春林也无奈地说：好吧，睡觉吧。
第二天，天蒙蒙亮，杨卫就起床，挑着猪饲料，喂猪去了。手臂上还夹着春林给的烟，还用军报包裹了一下。不过，逃不过春林和何仁的火眼精金，望着杨卫的背影，何仁皱着眉头，说：班长，你瞅瞅，什么情况？丢魂似的，拿了你的烟，做人情去了，肯定送给翠翠爸去了，村里的二流子。
春林百思不解地说：是呀，杨卫对翠翠一往情深。不过，还是要提醒他，别一猛子扎下去，上不来了。万一给师里逮到，抓个反面典型，引火烧身，毕竟部队规定：不准与驻地姑娘谈恋爱。
春林，我怀疑他，早就真刀真枪干过了。他可不是等闲之辈。你瞧他，慌里慌张，神经兮兮的。肯定作贼心虚。何仁嘀嘀咕咕地说。
你没证据，千万不要瞎说，连里在发展他入党，别把好事搅黄了，毕竟是兄弟。春林提醒何仁说道。
行呀，班长，你当我傻子，道理我明白。嘿，咱们不说杨卫。那就老实交代你自己吧。昨天，美其名曰师长家烧菜做饭，其实是相亲吧。是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师长家公开招女婿上门。咋样，说来听听，哈哈哈。何仁调侃地说。
何仁，你小子，唯恐天下不乱，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春林说着，假模假样地举起手来想揍何仁。
咋样，心虚了。说准了，在点子上吧。对不对，哈哈哈。说真的，春林你艳福不浅。昨天，你前脚刚走，师医院的那个小护士红燕后脚就风尘仆仆，给你送药水，说是新药，让你试一试，效果好不好。何仁眉飞色舞地说道。
忽然，春林收敛起笑容，皱起眉头，瞪着大眼，惊头怪脑地问道：何仁，你昨说的。
你着什么急呀。我嘛，当然实事求是回答：说你，去师长家去了。谁知，人家一听，脸色铁青，二话没说，扭头就走。乖乖，什么情况？我还以为她到师长家里找你去了，她和师长女儿不是闺蜜，没去找你们吗？嘿，春林，你呀，真有女人缘，人见人爱。何仁醋味十足，酸不叽叽地说。
我说何仁，你小子就是话多，嘴够贫的，真当碎烦。春林明显不爽，手指着何仁说道。
何仁似乎委屈，吱吱呜呜地说：我，我哪里没说好，你的意思：我不应该告诉护士红燕，你去师长家了。噢哟，撞车了，你早说。何仁迟疑片刻，狡黠地笑着说：我说春林，你不会脚踩两只船吧。一个漂亮贤惠，还耐看；一个师长千金，处好了，前途无量。弄个连长当当，小事一桩。哈哈?
你这小子，在说大书，编故事。想到哪里去了，赶快干活去吧！春林说着，拉着何仁干活去了。
九班的寝室，像烧开的油锅遇到水，炸了。
战士们围着班长郭宏，争先恐后地询问咋填表格。郭宏一听，头疼的要命，也快炸裂了。他不耐烦地咋唬道：妈的，刚才连队晚点名，你们这帮兔崽子走神，开小差不认真听着，回来咋就不知道了。我看你们是装着明白装糊涂。
班长，俺有个过继兄弟。俺爹娘结婚多年，娘不见身孕，爷爷奶奶焦急万分，迷信说法不吉利，于是，爷爷奶奶作主，把伯父家老小过继给俺家。谁知，第二年，俺娘就怀上了我。班长，这个兄弟算不算要填的。一战士拉着郭宏絮絮叨叨地说。
妈的，你来考查我，是民政部门的还是派出所管户籍的，是不是。你这个兄弟和你在一本户口簿上，就算你们家的。统统给我写上。我看你咋就没觉悟。郭宏铮铮有词地说。
是！班长，写上了。这个兵吊儿郎当做了一个搞怪的动作。
郭宏静下心来，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填写，按实写嘛，自己的兄弟有点残缺的。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叫郭侠，在三岁时，高烧不退，烧坏了神经，得了小儿麻痹症，是个残疾人。但是毕竟有哥哥，如果不写，有点对组织不忠诚，他犯难了，纠结了。
这时，一个河南兵凑近跟前，郭宏急中生智把一张军报盖住了那张表格。这个河南兵来告诉郭宏一件事：班长，俺老家在河南驻马店，75年黄河发大水，俺老家被淹。俺家房屋被洪水冲走，全家冲散了。俺娘和俺幸亏亲人解放军救起，才有俺的今天。不幸的是俺爹和俺哥至今下落不明，杳无音讯。河南兵正儿八经说着，一脸苦涩茫然。
算了，这种情况，你就别填了。郭宏关切地说。
不，俺的命是解放军给的，为了救俺娘，俺清醒记得，一位十七、八岁的乳毛未干的新兵被洪水淹没，献出年轻生命。俺要向他学习，参加自卫反击战，保家卫国。河南兵慷概激昂地说道。
霎时，全班肃静，大家把目光聚焦在这个河南兵身上。还是几个老兵低着头，不好意思再问郭宏要新表格，写上了有兄弟的字样。
郭宏也在自己表格上写下了哥哥的名字，郭侠，健康。他吸了一口气，如此释怀，全身感到愉悦。
猪圈的台阶上，杨卫一坐就是半天，搭拉着脑袋，目光呆滞，使劲地抽烟，地上零乱的烟蒂。
翠翠天天来猪圈，在她的治疗下，生病的猪恢复很快，猪圈恢复往日的热闹。不过，让她捉摸不透的，是杨卫这股病怏怏的样子。
她坐在杨卫身边，挨着很近，能听到呼吸声，焦急地问道：杨哥，你咋回事，哪里不舒服？别这样哀声叹气，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别烂在肚子里。
杨卫定了定神，鼓足勇气，对着翠翠说：翠翠，部队在调查上前线的名单了，家里有兄弟的先去。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听你说过，你不是还有个哥哥。翠翠如实地说道。
这次是调查，我不想告诉部队我有哥哥，凡正除了少数老乡知道外，没人知道。这样肯定不会上前线，我可以多陪你了。到时候，退伍回家，我带你回老家。杨卫说着，翠翠紧紧的握住杨卫的手，生怕他跑掉。
忽然，翠翠推开杨卫，吃惊地盯着说：杨哥，这可使不得，应该实事求是，再说了，纸包不住火。万一被人发现，说你搞假，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划算。还是该咋填就咋填。甭担心我，真的上前线，你就放心去吧。保护好自己，杀敌立功，我等着你回来，来，来娶我。翠翠说着，脸上泛红，小脸羞涩地躲进杨卫怀里，尽情撒娇。
翠翠，你真好。有你这句话，我踏实了。杨卫听着翠翠的话，由衷地感到欣慰。忽然问道：翠翠，你爸知道我俩的关系吗？
你呀，傻子。我等你明媒正娶，让你抱着我营房里逛一圈，就成了。我爸他呀，只要有烟抽有酒喝，就啥也不管。翠翠在杨卫怀里撒娇地说。
哈哈，这简单，我抱着你逛三圈。但务必要我退伍，否则，肯定挨批。杨卫兴奋地说。
那我知道，你们部队有规定，咱们也不能破了这个戒。我等你退伍复员，再办婚事。翠翠开心地说道。
翠翠，你真好！杨卫情意浓浓的说，翠翠听着，闭上双眼，陶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