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色身影击中,洛大当家并没有倒下,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太大的疼痛。但是他知道他受伤了,并且受的还是不轻的伤。因为有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击中他的那两只手上传出,传入到了他的体内。这股阴寒气息过肌、穿筋、入髓,只一瞬间,就已在他的骨髓内安营扎寨。
病入膏亡往往所指的都是些医生见了只能摇头的病人。而若将这个意思引伸到伤者身上,这个伤者也只能让医生摇头。
膏这个字在医书中的解释,就是髓。
从枕头下拿出那个由黑色索麻制成的小口袋,黑色身影只瞄了一眼,就将它塞进了怀里。然后他回转身,来到洛大当家身边,从那只左手上拔下那根黑色的钢钉,又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找到另两根钢钉,才脚下加力,快速离开帐篷,向西方而去。
走了约有三五里,来到一个悬崖边,他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那个小黑口袋,然后右臂用力,向悬崖下抛去。
小黑口袋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曲线,又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坠向崖底不知何方的何方。
费尽心机,身受重伤,甚至险些丧命,为的就是要得到这个小口袋,可是在得到后竟然连看都不看袋内装的是什么,就将其抛入了悬崖。这黑色身影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而如果不是脑袋有问题,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着小黑口袋消失在夜色中,黑色身影的脸上有一抹笑容绽出,只是这抹笑容隐藏在了他那块蒙着脸的黑布后,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
三天,三天后。
落云总寨收到一条从最东方赤霞分寨发来的加急消息,洛大当家在这次外出时遇袭、受伤,现在赤霞分寨暂留,令葛先生速往救治。
葛先生连夜动身。
又三天,葛先生携洛大当家返回总寨。洛大当家伤重,不能挽骑,令二当家接应。
二当家即刻动身。
又三天,洛大当家回寨,伤重,入后寨疗伤。
次日早,小医童病重,二当家亲自探视,葛先生重诊。
能让二当家亲自探视的小医童,整个落云总寨内,就只有那个入寨才十三天的小孩子。因为在这个小孩子身上有一个秘密,有一个二当家以为能关乎整个寨子生死存亡的的秘密。不过可惜的是,由于要处理洛大当家外出遇袭的事,他和葛先生一直没时间将这个秘密挖掘出来。
既然秘密没有挖掘出来,那么知道秘密的人就绝不能死。就算他要死,他也要迟缓一些把秘密说出来才能死。
病重的小医童被人抬进了专门为他设置的病房内。这个病房就是葛先生平日的书房。从这一点来看,二当家和葛先生对他的重视程度并不在洛大当家之下。
“睡前还是好好的,可是睡了之后就再也喊不醒他了。”二童小心地禀报着他所知道的情况。
“嗯。”葛先生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道:“你去准备些清水去。”
“是!”二童应着,躬身退下。
等二童退走,葛先生抬头看了一眼一直在房中踱步的二当家,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二当家停下脚步,瞪着两只眼睛不解问道:“你不是说共有十五天吗,今天才刚十三天,怎么就……”
“疾病无常,十五天只是个大概而已。”葛先生打断了他,声音低沉而清淅地道:“医者医病不医命,生死是天数。”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要知道……”二当家心有不甘。
“我也很想知道,可是事变突然,谁都没有办法。”葛先生摇着头道。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葛先生转变了话题:“大当家这次外出受伤,这是落云山寨有史以来吃的最大的一次亏,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二当家问。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更愿意去当一个执行者,而不是决策者。
“查!”葛先生果断地道:“从十二亲随身上我已查出致使他们昏迷的是一种用细雨映雪茶花花粉所炼治成的药散。这种药散在平时并不是毒,不过它若一旦遇到由细雨映雪泡制成的茶之后,它就成了毒。”
“据我推测,施毒者之所以会选择使用这种毒,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好携带好施放。这种药散无色无味,中伏时根本查觉不出来。且在中毒后如果不饮用细雨映雪茶,完全不用担心毒性发作。”
饮了一口茶几上放着的半盏茶,葛先生接着又道:“二是施毒者很了解大当家的习惯,知道大当家喜欢品饮细雨映雪。”
说到这里,他顿住话语,眼中闪出一丝笑意,望向二当家又道:“能了解大当家的习惯,你说这施毒者还很难查吗?”
“你是说,有内鬼?”二当家诧异地开口。
葛先生含笑,无语。
看着他,看着他的笑容,二当家似乎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出。
“师傅,水来了。”二童端着一盆水从门外进入。
“加些大驱风油给他洗一洗,看他能不能醒来,如果能醒来就喂他吃两粒三日延,如果不能醒来,明天就把他抱到后山去吧。”
“是!”二童口中应着,心中却在暗叹,能被抱到后山去的,全都是一些被师傅诊断为再命无望的人。如果明天真要抱到后山去,那这个只有十三天缘份的小师弟,大概是师傅收的最短命的一个弟子了吧。
以七节草的提取精油为主要成份制成的大驱风油,具有罕见的提神醒脑功能,所以大多数医者都选择用它来唤醒那些重症昏迷的患者。
加入七滴大驱风油后,一盆清水立即晶莹出了翡翠的色彩。同时一股清凉的药香弥漫在了整个房间内,使人闻之立刻神清气爽。
二童用特制的白绵布沾着这盆略微加重了剂量的药水,给成东行擦洗身子时,显得有些怜惜,又有些轻柔。
作为一位医者,他始终认为救死扶伤是最高的天职,而作为一位师兄,就更应该有救助师弟的责任。
擦洗过三遍之后,因药水特有的冰凉效果,成东行的皮肤上隆起了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呼吸也略微加重了一些,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变化。
看着成东行的样子,二童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想到这特意加重了剂量的大驱风油水竟然不起作用,难道这小师弟真的命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