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扑、扑……”
一群飞鸟被纷乱的马蹄声惊起,振翅高飞,飞出松林,飞上青天,飞向远方。
看着那群飞鸟在天际变成黑点,黑点消失天际。洛大当家突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一口心情放松的浊气。
现在他已知道,松林里并没有隐藏着他假想出的敌人。
如果隐藏的有人,他们就不可能惊起飞鸟,或者说松林中不会再有飞鸟。
隐藏者必然以杀人为目的的,而杀人者身上必然会有杀气外泄。
有杀气,弱小的林中飞鸟又怎么能自安。
这个道理看似复杂,其实却很简单,简单得像洛大当家这样的人没有一个会不懂。
洛大当家当然也懂,所以当他看到那群飞鸟,呼出那口气之后,他的右手就轻轻的挥了挥。
因为背向的原因,带路的那名亲随并没有看到他挥手。但是在他的手挥过之后,那名亲随的双腿就径直而有力的碰触在了坐下马的马腹上。
马儿长嘶,后腿猛然踏向蹄下的路面,前身弹起腾空,瞬时骤然落下,身子带势前冲,就冲进了松林间夹杂着的一条约三四丈宽的路面上。
一马当先,众马相随,如风一般驰过因阳光被遮,而略显幽暗和阴冷的松林。
洛大当家判断的没有错,松林里确实没有人。而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那个密秘并没有泄漏。既然秘密没有泄漏,那么前进的速度就可以加快了。
疾驰时形成的劲风,有力地撕扯着马上人的衣衫,马颈上的长鬃也被风带起,流云般随着身躯的跃动而飘荡。
出了松林后,队伍的速度明显的提了上去,紧凑的蹄声如密急的鼓点,在渐入夕阳的斜晖里远远的传去。
返回的路途从出了松林后,就进入了一片因山洪泻流,而冲出的空旷戈壁滩上。戈壁滩时断时续,绵延约七八十里。由于空旷和路面坚硬,且坑凹较少,马匹在戈壁滩上可以不限速的纵情狂奔。但是因马匹已行驶了一天,稍显乏力,在走到戈壁滩边沿时,天还是黑了下来。
闭着眼睛半躺在帐篷里,洛大当家并没有熄灭那根代替烛火照明的松木火把。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他感到还是有些累。不过这累也只是身体上的累,他的心情此时却是放松的。
既然在下手地点最好的松林里都没有人下手,那么剩下的路程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顺利和成功虽然一直是他对这次行动结果的预料和把握,但是现在想到这种顺利和成功,还是不免让他心中的愉悦之情陡飙。
如果有酒,他将狂饮,如果有茶,他当细品。
不过此时没有酒也没有茶,只有那件东西陪伴在他身旁。他可以看一看,也可以摸一摸,以此来慰抚一下他那颗喜悦的心。然而他并没有看也没有摸,他知道现在还不到真正能看和摸的时候。路上虽然已经安全了,但是路还并没有走完。只要路还没有走完,所有的结果都还不能算得上结果。
斜插在帐篷壁上的那根松木火把燃烧到一半的时候,夜已经有些深了。睡意使洛大当家的眼皮越来越重,而混身略酸微麻的感觉更是如温泉暖流般推助着这股困倦,使他慵懒得连动一动手指都不愿。
此时已是入夜的亥时,(注)正是人在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就连那些在白天无所事事的无聊之辈,在这个时刻也能够轻易的闭上眼睛,更不要说是一群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的人。
十二名亲随除了六名分哨轮值之人外,另六名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有两位甚至已开始口齿不清的说起了谁也听不懂的呓语。
有一阵风从远处的群山里吹来,吹动戈壁滩上那一簇簇低矮的灌木丛,带着轻微的瑟瑟声,又吹向山的另一边。
火把在帐篷边隙漏进来的风里摇曳,晃动的火光映照着地铺上和衣而卧的洛大当家。
洛大当家似乎已经睡熟,呼吸均匀而绵长,双臂微曲,两腿直伸,看上去完全是一付悠然、放松而又宁静的睡眠样子。
“啪!”火把里一声轻微的燃爆声响起,又很快消散在沉寂的夜里。
就在这时候,一直躺卧在地铺上的洛大当家,突然如鬼魅般没有任何先兆的弹跃了起来。并在他弹起的同时,一道深青色的光虹从他的枕下划出,划向帐篷里一处略显阴暗的角落。
劲风在深青色光虹划起的刹那生成,又随着光虹奔扑推涌。火把上的火焰在劲风中大幅度偏移,几乎有了要熄灭的迹象。
由索麻和丝棉混合织成的帐篷布面,被劲风一击,迅速向外凸起,形成一道滑动的鼓包,又因布的韧性而再度弹回。布面的瞬间凸起和弹回,振动得空气发出“嘭”的一声沉闷爆音。
帐篷里那处略显阴暗的角落里,几乎在深青色光虹划起的瞬间,一个兀突而诡异出现的黑色身影,身子向后斜错半步,并在错步的同时,他的双臂抬起,左臂曲肘翻腕,以守为攻,拿向洛大当家握刀右手的脉门。右臂长振直取,以掌化突,直击洛大当家的咽喉。
脉门为人体三十六绝处之一,上附寸、关、尺三穴,若脉门被拿,轻者一臂酸麻,动作失效。重者气冲内腑,必受巨创。
喉为气之关隘,喉被击,气必立止,生命倾危。
所以如果洛大当家不想受巨创,不想陷生命于垂危,他的脉门就不能被拿,咽喉也更不能被击中。
看着黑色身影击出的双手,洛大当家一直紧绷着的双唇,突然间绽出了一丝笑容,一丝如春风抚柳般的笑容。
春风抚柳般的笑容往往都会给人一种春风抚柳般的暖意。
可是这丝春风抚柳般的笑容绽开在一张没有任何笑意的脸上,绽开在如闪电般劲动的刀光里,它不但没有给人暖意,反而显出了一种阴冷和可怕。
笑容绽,虹光失。
络大当家很清楚,要破开他这挥刀如虹的一斩,黑色身影的双手同击是最正确的方法。但他同样也清楚破开双手同击的方法。
光虹破,所以光虹失。失而未消,化而为风,绕絮之乱风。
就在黑色身影的左手离洛大当家的脉门还剩下三寸距离时,前击的光虹突然顿住,然后洛大当家缩臂、旋肘、拧腕。一尺三寸长的青铜双刃刀倏然间化为了风,一波三折的乱风,跟着这股乱风就以残风绕絮之势,绕向了黑色身影的双臂。